肖復興:誰拋撒花朵繽紛如雨

　　聆聽舊金山交響樂團演繹的拉赫瑪尼諾夫——

　　誰拋撒花朵繽紛如雨

　　拉赫瑪尼諾夫和普羅科菲耶夫相比，我更喜歡拉氏，覺得他更才華橫溢。在20世紀初，浪漫派音樂向現代音樂過渡時期，拉氏的音樂舉足輕重。盡管他后期一直生活在國外，卻保持最濃厚的俄羅斯民族音樂風格，實屬難得。前不久，舊金山交響樂團訪華，帶來了拉氏第二交響曲的完整版，讓我大飽耳福。

　　拉氏實在是好。開場大提琴的低音幾個音符一響，立刻讓我的眼前一亮，心跟著濺落的音符一起被揪緊。緊接著，木管和小提琴先后呼應，此起彼伏；然后，圓號的加入，襯托起弦樂整體的顫動，那樣的柔情似水，情不自禁。第一樂章中單簧管和小提琴的獨奏，也實在是風姿綽約，纏綿悱惻，讓人不得不驚嘆拉氏音樂的豐富，他可以如此地“手到擒來”，讓眾多的樂器兵聽將令草聽風一般，輪番出場，俯首帖耳，和著他隨心所欲，一起織就的音樂如滿天燦爛的云霞。托馬斯的指揮，仿佛這時才派上了用場，沙場秋點兵一般調動著整個樂隊和他起伏的身姿與抖動的手指，一起風生水起，幽婉哀傷而又美麗，交響的效果極佳。

　　暫短的第二樂章是激情四溢的過渡，第三樂章的柔板立刻又風平浪靜，回歸到第一樂章的境界。這一樂章最具俄羅斯風味，其歌唱性的旋律是那樣美妙動人，顯示著拉氏的才華，頗具魅力。在那個時代，起碼在俄羅斯，拉氏真的有點兒“一覽眾山小”的意思。特別是小提琴、單簧管和雙簧管的次第出現，飛濺的如浪花一般追逐，明亮的陽光一樣地跳躍，仿佛那些旋律、那些樂器，都是他衣帶里藏著的童話中的七色花，隨手拈來，拋撒得花朵漫天繽紛如雨。

　　拉氏身上明顯的柴可夫斯基風格，只有在最后終曲樂章中，才顯示了一些變化，特別是和柴氏的第六交響曲比，他少了柴氏悲愴的下行線的下滑，而有上行線上揚的態勢，更多了恢弘大氣的氣勢。這種力拔山兮攪得周天寒徹的勁頭，在他的第二和第三鋼琴協奏曲就已經明顯地顯露——他不想再如他的前輩那樣做淚眼汪汪的浪漫主義，也不想走如普氏戴著鐐銬跳舞一樣的音樂之路，他的音樂具有開創性和實驗性的探求。

　　與捷杰耶夫的指揮相比，托馬斯的指揮顯然少了更加濃郁且細膩的俄羅斯味兒，而多了一些色彩的對比和中規中矩的穩定性。這是我第一次在現場而不是在唱盤中聽簡約派的作品，他讓我更為真切地品嘗到了個中味道，帶給我一種新的音樂風格和感受。那種在快與短的選擇和體驗中，在不斷重復的音響聲中，特別是在打擊樂的大量運用中，重復的單調音符有了無限的彈性和想象力，讓我們感受到簡約派的同時，也感受到托馬斯和他指揮下的舊金山交響樂團的多樣性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