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文學》2025年第10期|伊路:金色星系
來源:《福建文學》2025年第10期 | 伊路
2025年10月24日08:35
更有力量的安寧
站在維多利亞港天橋上
俯瞰
彎轉交錯的人流、車流、地鐵
起落的吊車,壘滿集裝箱的巨輪
一旁的白浪喧騰舞躍
好像海也喜歡這樣的互動
遠處峰巒間的云靄,飄入聳立的樓群縫隙
把天空的消息在玻璃幕墻上發布
海鷗從各種鋼架空隙飛進來
它們已習慣這種穿越
一個無形的強大心臟在天地間搏動
最深最角落的生息都被救起
人心也被翻攪過濾
融入那更有力量的安寧
金 色 星 系
太陽是大家的,金針花是我的
我可以捧在手上、放進衣袋
存到心里的光輝
它們沿著祠堂的墻根、墻角
開放
墻外的眼睛看不到
我可以蹲在、跪在
任何一朵花前
有些花枝矮一點
也可以躺著靠近它的光輝
螞蟻和金龜子在我腳邊
我喜歡彎過花莖讓它們照到光輝
花盞里的蜜蜂,滿身都是光輝
無敵的心意
一切都神色迷離
有著我難以企及的依憑
那棵婀娜的小樹止不住地搖擺
每一片葉子都有獨自的表白
農人用木勺舀水給牛洗澡
牛歡喜的樣子給農人洗心,也洗了四周的空氣
那艘船大鳥般沖進波濤里,海頓時激動起來
海浪有多少翻滾的模樣啊
那彎翹的船身憑著那一刻的直覺設計
風帆在絮狀的云堆中旋轉帶銳角的三角形
人心也似這般組合
一切都是發動機,齒輪和傳送帶
我感到血液在更新,腦海里天空清澈白云飄
源自那無敵的心意
壓過塵世奔跑
1
誰能評判花朵的香氣
是樓下的梔子花讓我想到的問題
此刻那香,正在房間各角落
一個空杯子都不放過,滿滿地臥在里面
對我
更是全方位地簇擁、侵占
要那些駐扎不走的東西為它騰出位置
2
總是開得坦率徹底
不管人多么匆忙走過
都把一整斗的香潑來
像在說
要是對我沒感覺,就用魂魄轟開你
一旁就是工地
卻能撥開煙塵廢氣迎面撲來
熱切、實在、肝膽相照
趁我晾衣服時從窗口成團地涌入
無法完整地表達那激動
3
僅過三日它的香就累得像需要攙扶
濃濃不化在鼻尖造出粗重的漩流
我也屏息
如有些書翻幾頁就可以扔掉
有的即使散開還一頁頁粘合起來
厚實的瓣把性情都包含了
笨笨落地幾日不會干掉
蟲子們喜歡在這樣的小船只里玩
而它正把內里沒耗盡的逼出去
銳利昂揚
大腳板大翅膀般壓過塵世奔跑
我們根本不知它會跑到多遠
4
跟我上了樓梯
等著我轉動開門鎖
仿佛可以握著的宇宙的親密肉體
幼年女友家屋角的一株……不屈的念想
等到了此刻
那山頂寺院殘墻內的金桂,祠堂小院里的桃樹
僻靜山灣跟著車子叫喊著追來的那樹芙蓉花
孤單的天體般
被梔子花隆重地領來
5
一年又過去
猛然間
那熟悉的香又揪住了我,要我寫點什么
我說你已把自己說盡
有人彎下它的枝條摘走了一大束
我把掉落地上的幾朵撿回家里
能放多久就放多久
忽然明白
花香不可評
那是造物主的心痛
在 三 亞
1
推開那凌晨四點之門
等在外面的是滿滿一天的大星
仿佛都穿著白金衣袍,放著專注喜悅的光輝
海的聲音,直接代表天地之聲
綿密,柔和,溫暖,宏大
身體如密密吸收的海綿
與之融成一體
此刻所有的事物應也一樣
隱匿的大獸、鳥雀、昆蟲
莫名中感動幸福
那棵全部枝條都空了的老龍血樹
如通在一起的笛子
把千年前的風吹奏出來
2
停在石墩上的海鷗,是問候早安的禮物
胖乎乎溢出光亮的身體里有初升的旭日
椰果曾撞擊過怎樣的風暴
果汁里有冰峰碎在其間
陽臺上的一個瓦罐
永恒歇息在里面
暖風吹開所有的門窗
迎接地球各處的賓客
從北方來的老太太脫去了夾襖
把一束三角梅別在綢衫上
我感到血液里有蝴蝶飛起來
五指山那墨綠巨瓶里泌出的甘霖圣水
已滴入多少心之杯里了
擦肩而過的人啊
可知喜悅的通道必定潔凈寬闊
3
海就在一旁,起伏涌動,牽連無邊
棱鏡般的側面翻轉
陽光、白浪變換
如在不停息地跪禱
一個少年
在海灘堆積沙土筑起一個家園
游客踩了他的圍墻、房屋、井沿、臺階
使得他一再地修建,越建越好
鎮定、從容、耐心
讓駐足的人贊嘆
那滿滿一天的大星,是出來祝福的
那海的聲音是愛的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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