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演員扛劇”，還是“劇本扛劇”“制作扛劇”的爭論，《生萬物》給出了最新例證。

長劇市場又熱鬧了。長劇還能不能行？隨著新劇上線，網(wǎng)友在肯定與懷疑間反復“橫跳”。

9月11日晚間開播，《赴山海》的首日熱度即猛沖到了2025年度全平臺第一，長劇尤其是古裝劇市場迎來久違的熱鬧。可流量能“打”、粉絲夠“頂”，未必代表劇集品質過硬，劇情凌亂、濾鏡失真、輕喜劇風格尷尬等負面評價隨著該劇高企的討論散落在各平臺。

對于進度條剛到五分之一處的《赴山海》而言，它的續(xù)航能力與最終口碑還有待時間給出答案。但對“明星兜底基本盤”的長劇“迷信”，是該徹底醒醒了。在觀眾審美趣味迭代、融媒重塑大眾文娛消費習慣的今天，要重振長劇榮光，忽略劇本、拍攝、制作等全流程的匠心鍛造，而單靠“押注”明星演員，顯然已行不通。

值得一提，國家廣播電視總局于8月發(fā)布了《進一步豐富電視大屏內(nèi)容促進廣電視聽內(nèi)容供給的若干舉措》（簡稱“廣電21條”），其中明確提出要加快引導行業(yè)從“明星中心制”轉向“劇本中心制”。管理部門的指導意見能否最終重啟行業(yè)上行通道，鑰匙其實握在從業(yè)者手中。

好劇本才是真頂流

《赴山海》主演成毅算不算頂流，數(shù)據(jù)會說話。劇集品質如何，觀眾心里自有一桿秤。該劇上線首日，網(wǎng)友“愛吐槽的栗小姐”就羅列出開篇的一連串錯誤。正片開始前，有段充當世界觀介紹的畫外音，短短90秒，有語義矛盾、邏輯不通、字幕錯漏等近10處錯誤。

網(wǎng)友“夢過遙遠”在跟評里發(fā)出了“靈魂之問”：“現(xiàn)在的劇都是一天定生死，第一天觀眾看不到靠譜的制作水平，馬上撤退。第一集怎么敢糊弄觀眾呢？”

答案或得歸咎行業(yè)積弊。一段時間，“大IP+明星”被視作爆款公式，制作方趨之若鶩。迷信頂流、追捧頂流的風氣下，“明星中心制”無形間成了行業(yè)最大痛點：前端的投資成本分配嚴重失衡；中期為了迎合明星檔期和要求，創(chuàng)作過程常需削足適履；而作品問世后，又不時陷入“粉絲撕番”“黑粉大戰(zhàn)”等網(wǎng)絡亂象。尤其在古裝劇市場，“大IP+流量明星”更是路徑依賴的重災區(qū)。為了追逐流量、迎合明星的粉絲，制作方不惜魔改劇本，導致邏輯混亂、劇情懸浮，雖依然有“粉絲守護基本盤”的保底收益，但劣幣驅逐良幣的現(xiàn)象已不斷消耗觀眾對行業(yè)的信任度。以今夏古偶劇市場為例，往年的爆款“預備隊”此番集體“撲街”，由“流量生花”領銜的《獻魚》《與晉長安》《桃花映江山》等劇不僅收視慘淡，且評分無一及格。

一邊是“明星中心制”靠不住，一邊是“劇本中心制”這些年里頻頻突出重圍。《覺醒年代》《人世間》《漫長的季節(jié)》《繁花》《山花爛漫時》《我的阿勒泰》等全年齡段、全平臺公認的爆款佳作，都能梳理出一條從扎實的“一劇之本”到精致后期環(huán)環(huán)相扣、滴水不漏的創(chuàng)作金線。

近期收官的《生萬物》更有說服力。其主演楊冪的演藝路從某種角度來看，何嘗不是“明星中心”向“劇作中心”轉移的過程。她主演的“小時代”系列被稱為“粉絲電影”的開端，她領銜的《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是“大IP+大明星”劇作公式的早期代表之一。但近幾年，無論是《狐妖小紅娘·月紅篇》開播后熱度一天不如一天，還是《愛的二八定律》等時裝劇開播即陷口碑泥潭，“堆砌明星”“流量碼盤”“顏值先行”等所謂市場規(guī)律被一一擊破。

直到《生萬物》播出，究竟是“演員扛劇”，還是“劇本扛劇”“制作扛劇”的爭論，有了最新例證。如中國作家協(xié)會黨組成員、書記處書記李一鳴所言，打破近三年CCTV-8收視紀錄的《生萬物》帶來了三重啟示：“母本是根本，小說原著是一部鄉(xiāng)土中國歷史變遷的史詩；轉化重在化，這次改編得其神、悟其意、成其形；貼心才會心，劇集很好地呼應了新時代語境下的社會心境、審美期待”，究其根本，立得住的劇本才是真頂流。

明星可行，但真演員可貴

無可否認，當短劇憑媒介優(yōu)勢征服大眾，長劇創(chuàng)作者的“流量焦慮”是現(xiàn)實存在的。相比短劇App月活用戶過2億、用戶日均觀看時長超1.5小時，沒有“黃金三秒”高概念開局，沒有“一分鐘N個反轉”的強情節(jié)，怎樣在“注意力爭奪戰(zhàn)”中被看見，成了擺在長劇創(chuàng)作者面前的一道題。

北京大學副研究員、融媒體中心音視頻辦主任呂帆坦言，“大IP+明星”的公式需要長期眼光、辯證思維來看待。“讓流量明星參與年代劇等，可以利大于弊。因為他們能讓更多年輕人關注到我們的父輩生活、先輩奮斗。”明星對于一部好劇，依然是個可行的選項，關鍵在于“明星”是否做到了“真演員”。

復盤《生萬物》的創(chuàng)作過程，楊冪有兩次“求真”的特殊經(jīng)歷。開機前，導演劉家成對這位微博粉絲過億的明星提了個要求：去農(nóng)村體驗生活。劇組幫忙聯(lián)系到山東臨沂莒南的一個村，因為那里是原著作者趙德發(fā)的老家，最接近故事里的根。那段時間，演員拜村里的大姐為“師傅”，每天學生活技能，燒柴生火、大鍋做飯、烙煎餅、納鞋底、縫衣服、剪窗花，也學各種農(nóng)活的基本功，包括如何準備牛飼料、學會用農(nóng)具等，連鄰居大姐也常來找她“拉呱”。正是在農(nóng)村生活的日夜、聽大姐們講述的點滴，讓她得以真切觸摸到世世代代與土地打交道的農(nóng)民，沉浸式感受他們的所思所想所愛所執(zhí)。第二次求真，在乎全劇組特別的“停機待拍”。劉家成回憶，《生萬物》4月在山東開機，8月停機，全體解散，直到11月再集合，到東北拍雪景，因為制片方相信，“真實的大雪質感，非置景、特效能比擬”。就是這樣，演員帶著生活的溫度、泥土的芬芳進組，全劇組為“好內(nèi)容”相向而行，“演員楊冪”的表現(xiàn)連同劇集一起得到觀眾認可。

同樣，《繁花》里的唐嫣、《追風者》中的王一博、《風吹半夏》里的趙麗穎，甚至再早些《叛逆者》之于朱一龍等，無不證明，回歸“內(nèi)容為王”的創(chuàng)作正軌，明星可行，真演員可貴。

在呂帆看來，現(xiàn)在所提倡的劇本中心制，并非否定導演和演員的價值，“其核心就是讓創(chuàng)作回歸‘內(nèi)容為王’，重建創(chuàng)作生態(tài)的平衡”，而非一些劇組簡單粗暴地執(zhí)行“誰紅聽誰的”“誰咖位大誰說了算”。當長劇重新把精力聚焦于“好好講故事”的良性循環(huán)，當創(chuàng)作鏈上的每個環(huán)節(jié)都在為“好內(nèi)容”構筑合力，“在長劇和短劇的競合關系之中，長劇依然可以憑優(yōu)質內(nèi)容贏得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