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水鄉與成年的江湖
從人文地理的角度看,長江中下游至少有兩種典型的“水鄉”。一種是長江中游以潛江、監利、洪湖等地為代表的江漢平原水鄉。《三國演義》《洪湖赤衛隊》《靜靜的排湖》以及天沔民歌《襄河謠》等不同體裁的藝術作品建構了人們對江漢平原水鄉的想象。一種是長江下游長三角以烏鎮、周莊、西塘等為代表的長三角水鄉(即人們常說的江南水鄉)。《社戲》《孔乙己》《蘆蕩火種》以及《人面桃花》(格非)《米》(蘇童)《好天氣》(蘇童)等不同藝術作品,都是長三角水鄉敘事。於可訓先生的《魚廬記》《追魚》《男孩勝利漂流記》《金鯉》《決堤》《趙家姑娘》《元宵》《鞠保》《精古》《歸魚》《元貞》等多部作品,集中書寫了長江中下游交界處的黃梅水鄉,從文學的意義上構建了第三種水鄉,即彭蠡澤水鄉。
一、彭蠡澤水鄉:
以山丘、湖泊、長江為根基
水鄉并不完全是對水、湖泊、河網的形容和描述。無論是在江漢平原還是在長三角,水鄉在水的背后還有眾多獨特的內涵和特征。正是這些內涵和特征,把長江流域不同河段的水鄉塑造成獨一無二的世界。
長江中下游交界處的黃梅水鄉,既與江漢平原水鄉不同,也與長三角水鄉不同。在水文地理層面,於可訓小說刻畫的以太白湖、荊竹河、東河、西河、梅濟港等水體組成的黃梅水鄉,其南面是長江和龍感湖的濱湖、濱江平原,平原對面是長江中下游分界點湖口。水鄉的北面是大別山余脈以及丘陵、壟崗。歷史表明,秦漢以前,從湖北的武穴、黃梅到安徽的宿松、望江的太白湖、龍感湖、大官湖、黃湖與長江南岸的鄱陽湖是浩瀚一體、江湖不分的古彭蠡澤。這個巨大的水體直到西晉以后才完全分開。今天,江北湖北、安徽之間以龍湖、感湖為主體的湖泊群原本就是彭蠡澤的一部分,太白湖是龍感湖的一部分,這一部分正是於可訓先生諸多小說寫到的黃梅水鄉,因此,在水文的意義上,它可以稱作彭蠡澤水鄉。
彭蠡澤水鄉有山、有丘陵、有華陽河水系的多條小河、港汊,這是江漢平原水鄉和長三角水鄉所沒有的地貌。於可訓先生的小說《精古》中,那個冬天死在湖面上的啞巴精古,來自湖邊山上的清風觀;小說《追魚》中的細火,追一只旱腳魚,一直追到了八卦山的山神廟;小說《金鯉》中的水伢被湖邊山坡崩塌的泥土掩埋,等等。這些故事中的水鄉都有山的背影。
長江防洪的重點在長江中游的荊江,過去主要靠長江大堤防洪,后來增加了分洪區、蓄洪區等工具,因此,江漢平原水鄉的防汛場景多半是死守長江大堤,平原內部的水患依靠排水渠網絡及圍垸解決。流傳的歌謠中所唱“十年九不收”的內澇主要是因為暴雨集中,或者為減輕長江的防洪壓力,控制平原內部向長江排水,并非山洪導致,也并非不能排水。長三角水鄉的水網密度(太湖流域均超過3公里/平方公里)高于江漢平原水網密度(江漢平原僅四湖流域潛江段接近長三角河網密度,2—3公里/平方公里),其它地方河網密度比長三角低很多。因此,長三角水鄉的洪水幾率和規模遠遠低于江漢平原水鄉,多為潮汐頂托、下泄不暢所致。彭蠡澤水鄉既有長江的洪水,也有山洪,還有江水倒灌形成的內澇。這是它與江漢平原水鄉、長三角水鄉的另一個不同之處。于是,我們看到於可訓先生小說《歸漁》中寫到上百里湖水的翻騰,當地人叫“翻湖”,實際上是江水倒灌。在小說《決堤》中,我們看見了於可訓先生描寫的1954年的決口場面,并且既有長江的決口,也有“四鄉八圩”的圩堤的決口。在小說《男孩勝利漂流記》中我們看到山洪暴發后,洪水從后山到后河再到后湖,把一條幾十里的田畈變成了河流,男孩“勝利”扒著扁桶順著這條田畈向東漂流到臥牛崗的堂姐家附近才獲救。這種場景是彭蠡澤水鄉獨特的。
在文化層面,彭蠡澤水鄉既有長三角水鄉的影子,也有江漢平原水鄉的痕跡。比如,《決堤》中的“四鄉八圩”的“圩子”,江漢平原包括洞庭湖平原都把“圩子”叫“圍垸”。《臘戲》《趙家姑娘》中都寫到的潯陽江一帶的采茶戲,《金鯉》中細女唱的黃梅戲傳統花腔小戲陶金花《打豬草》等等,這些民間戲曲是彭蠡澤水鄉最深厚的文化基因,至今,在長江中下游的湖北安徽交界處依然發揮著影響。這些元素構成了彭蠡澤水鄉豐富深厚的文化根基。《男孩勝利漂流記》中岳家灣的人相信岳王爺是坐著一個水缸從河南漂流到河北,并且有鳥護送,勝利所救的小女孩坐著扁桶,扁桶上有鳥有涼棚,于是他們相信這個小女孩是岳王爺轉世。同樣是《男孩勝利漂流記》描寫了彭蠡澤水鄉元宵的一種特有場景“抬子”,人們抬著化妝后的小女孩、小男孩在鑼鼓和鞭炮聲中游行,舞獅、舞龍、劃旱船、舉燈的緊隨其后。彭蠡澤水鄉的文化也充斥在日常生活中的民間信仰中,比如《追魚》中細火因為抓下蛋的旱腳魚而遭報應,《決堤》中的房東大爺把一只王角魚當龍王祭拜,等等,這些民間信仰在水鄉人的生活中同樣重要而獨特。
在水鄉生活風情層面,彭蠡澤水鄉有很多江湖平原水鄉和長三角水鄉沒有的風貌,如小說《元宵》中對水鄉元宵節“抖狠”和“搶灘”的描寫,抖狠原本是男青年為展示自己的力量和野性,但很快演變成女青年物色丈夫的舞臺,而湖邊就兩個大姓,兩個大姓還要爭湖產,即“搶灘”。因此,往往在抖狠舞臺上相中的人就是未來在搶灘中的對手。這一細節在呈現水鄉獨有風情的同時,揭示了水鄉風俗影響水鄉人生活的機制,并且這一機制是無法逃避的。其他,如小說《金鯉》中,水伢的爺爺在山洪爆發的時候,帶著水伢在河口壘起水圍子,等待洪水退好后兜住魚群;《男孩勝利漂流記》中所寫的勝利一家在淹沒的屋頂上搭棚子過生活,在洪水中撿浮財,用倒扣的飯桌“放吃食”,救濟洪水中飄泊的災民;《金鯉》中水伢守護鯉魚產籽;《精古》中所寫的“摸腳跡”,魚把人的腳印當窩,漁民順著腳印摸魚,等等,都是彭蠡澤水鄉的獨特風情。
二、少年的水鄉:
以美好、善良、純真為特質
水鄉是具體人的水鄉,是成年人的水鄉,也是兒童的水鄉、少年的水鄉。不同年齡段的個體,有不同的水鄉生活記憶,不同的水鄉生活經驗、不同的水鄉生活史。於可訓先生的許多小說是從少年的視角展現彭蠡澤水鄉世界。
《金鯉》是書寫彭蠡澤水鄉世界的一部具有典型意義的作品。少年水伢救了一條受傷的鯉魚,少女細女給鯉魚取名金鯉,跟她姓,當鯉魚是妹妹。他們用養鴨的飼料給金鯉喂食,用水草給金鯉營造安全的藏身之處。盡管他們最終將金鯉放歸湖心島的湖灘上,但金鯉經常光顧兩個少年的船底,或者啃咬船板,或者浮出水面吐水。水伢覺得金鯉啃咬船底的聲音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催眠曲,他夢見自己與金鯉睡在一起,甚至覺得母親就在身旁。金鯉給兩個少年帶來美好,也釀成悲劇,為保護產籽的金鯉,水伢被坍塌的泥土掩埋。小說的結尾,湖灘上的細女對著產籽后離去的金鯉,發出一聲輕輕的呼喚,那呼喚聲無疑是感嘆自我命運的無奈、傷感,也是對少年水伢的不舍與思念。
兩個少年美好而憂傷的故事,充滿了復雜的內涵,蘊藏著善良、勇敢、智慧及純真之愛。比如:水伢明知護岸的石頭被挖走,湖邊的山體可能崩塌,當暴風雨來臨時,安頓好細女之后,他還是義無反顧奔向金鯉產籽的湖灘;水伢與鱤魚搏斗等等。小說描繪了人與魚關系的美好:細女不準傷害黑魚幼仔,為此甚至與水伢鬧翻,直到水伢救了一條黑魚才和解;細女安撫受傷的鯉魚,“水伢哥哥已經把壞蛋抓住了”,鯉魚張大眼睛,似乎在對細女訴說。小說還展現了人與水鄉生活的美好:游泳的小狗跟劃船的水伢比速度;細女跟水伢比賽吃蓮蓬;細女把云彩想象成仙女的裙擺,云雀的叫聲,天上的花荷包。小說也描寫了人與人之間的美好:細女送鴨蛋給水伢換錢,給爺爺治病;水伢與細女在船上唱黃梅戲、對歌;細女的爺爺與水伢的爺爺,在喝酒、聊天、試探中結親,等等。這些多層次的豐富的內涵,把水鄉少年的美好,水鄉世界的美好,描繪得令人向往,盡管其中夾雜著悲傷與遺憾。
同樣善良的還有《元貞》中收竹籠子、撿野鴨的兩個堂兄弟。元貞不想把新衣服打濕,他知道前面有一道水溝。臨到野鴨跟前,讓“我”去撿野鴨。“我”果然掉進了水里,打濕了衣服,但得到了有頭有脖子的半只野鴨。元貞不能掉進水里,是因為他們家的新衣服幾個兄弟輪換穿,一個兄弟穿一年,現在剛輪到他。如果不是剛穿新衣服,元貞說他不會讓“我”掉進水里。兄弟二人簡單的對話和生活,讓在水鄉的冬天倍加溫暖和美好。
《男孩勝利漂流記》是彭蠡澤水鄉世界的另一部具有典型意義的作品。與《金鯉》回蕩的天真、浪漫、憂傷不同,《男孩勝利漂流記》里奔騰洶涌的是水鄉少年的生活智慧和趣味。渴望有一個妹妹的少年勝利在一個漂浮的扁桶里發現了一個小女孩。于是,他趴著扁桶,與睡在扁桶里的小生命經歷了一天一夜的飄泊歷程。其間,他采集野蒿芭,用蒿芭汁喂小女孩,自己以蒿芭渣充饑;他爬樹掏喜鵲窩,把喜鵲蛋喂給小女孩,順便從喜鵲窩中收養一只小喜鵲;為了抵擋陽光,他用喜鵲窩的樹枝在扁桶上搭建涼棚;他在洪水中驅趕搶食的鷂鷹;在洪水中做各種與妹妹有關的夢。少年勝利波浪起伏的旅途,以獲救而結束,他和扁桶中的小女孩被岳家灣的鄉親當做神抬上了岸。整個漂流中,少年勝利沒有慌張、驚恐、膽怯,而是充滿自信、勇氣和膽識。緊張、驚險的1954年汛期因為少年勝利的經歷而有了一種淡定、自得的氣息。生動的趣味還來自于勝利讓大黃狗認扁桶中的妹妹,來自于勝利對洪水中饑餓鳥兒的關愛;而淡定的氣息來自水鄉的人在屋頂搭建了棚子,提前準備好了隨時可以用繩子吊上屋頂的各種生活物質;來自于勝利在屋頂用草把子抓黃鱔;來自于父親在洪水中打撈浮財和安撫漂流的亡靈。當然,關于坐臺子、岳王爺、大鵬鳥的傳說更為勝利洪水中的飄泊和汛期中的水鄉生活增添了民間文化魅力。
這一切共同完成了少年視角下的彭蠡澤水鄉獨特性構建。
三、成年的江湖:
以樸實、寬容、堅韌為底色
於可訓先生的彭蠡澤水鄉敘事,有許多作品講述的是成年人的命運。這些作品中的成人世界與江漢平原水鄉、長三角水鄉的成人世界有明顯不同。《決堤》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部。與《男孩勝利漂流記》一樣,《決堤》所寫的也是1954年的特大洪水,它觸及了長江中游水鄉的隱痛,即犧牲。房東大爺每天舉著馬燈在水面上搜尋,其實,他搜尋的是一條被當做龍王爺的王角魚,這條魚寄托了他對大堤安全的幻想。長江干堤倒口前,關在牢里的兒子卻穿著黃軍服回來了。這個本來想要逃跑的囚犯,在父親的訓斥下,在母親“吃點東西”“換件衣服去追趕隊伍”的叮囑中,跪拜龍王爺后匆匆消失了。在又一次大雨中,王角魚消失了,接連傳來大堤決口的消息、兒子減刑釋放的消息以及兒子的遺物。兒子釋放的時間正是大堤決口的時間,顯然,他們的兒子釋放之時也就是犧牲之時。這個以生命堵口的兒子只出現了一次,而在小說中,黑龍一樣沉默無聲的堵口人墻出現了兩次。小說用極其隱忍的語言,把驚心動魄的搶險過程描寫得只有槍聲、鑼聲、堵口黑龍的移動和消失,盡管如此,整個作品卻激蕩著無比悲壯、令人窒息的滔天駭浪。房東大爺對龍王爺的虔誠(不準“我”多嘴、打聽搜尋龍王爺的事,每天對龍王爺祭拜)、對抗洪搶險的強烈責任感(告誡兒子戰場上不能臨陣逃脫,堤上就是戰場),決口之際房東大娘的堅守和等待,在失去兩個親人之后,房東大爺看似坦然卻有著不經意的變化(他不再提及龍王爺)……這些情節讀來令人驚心不已。長江中游的水鄉很長時間都面對一旦洪水如滅頂之災降臨頭上,如何選擇的問題。以人墻抵擋決口是防洪中最無奈、最悲壯、最不科學的選擇,但人們往往別無選擇。不同的是,自告奮勇跳進決口與被迫跳進決口有巨大的倫理差別。《決堤》中房東大爺的兒子是以堵口換提前釋放,這實際上是一種交易,在決口的面前,這種交換不僅獲得了法律上的認可,甚至得到了倫理上的解釋(比如為搶險而死比當逃兵被槍斃要好)。這其中最令人震撼和遺憾的是人的自我意志的剝奪。
彭蠡澤水鄉的成人江湖并非都如《決堤》所呈現的極端世界,彭蠡澤水鄉生活多數時間是充滿溫暖和寬容的。《精古》就充滿寬容和溫暖。作品中的啞巴尼姑和啞巴道士,一個被幽閉一個被逐出山門,一個在湖上一個在山上,雖然他們不再見面和來往,但并沒有斷絕聯系,相反,他們以一種特殊的語言互相問答和交流。在水鄉人聽起來,這些咿咿呀呀的聲音是湖上的鬼怪,在啞巴道士和尼姑的內心,這些深夜飄蕩在水面、回蕩在山里的聲音,可能是他們對過去的回憶,可能是對對方當下狀況的問候,也或許僅僅是打一個招呼,表示互相都還活著。他們古怪的行為被當做“清理階級隊伍”的對象,但因為都不會說話,很快都被釋放,所謂的“清理階級隊伍”的任務也就完成。這種貌似應付任務的做法,恰好折射了水鄉人對啞巴和尼姑的同情、寬容。
《歸漁》是一個溫暖的水鄉故事,也是一個與《精古》有某種聯系的故事。男人冬天下湖拉網,女人把一堆堆的魚殺掉,然后就是女人們圍在一起講故事,互相開玩笑,收拾完所有的魚,男人女人便都回了家。《歸漁》與其說是小說,不如說是一幅水鄉風景畫。但在這幅畫面中,升騰著充滿冬天的暖意。比如,男人拿起女人的手問,“馳了一夜的魚,痛嗎?”女人問“牛皮靴硬,扎得疼嗎?”女人摸著男人的大腿根問“還要嗎”,男人說“不要,留著吧”。這些簡單的一問一答,驅散了水鄉冬日的寒意。
在彭蠡澤水鄉的成人世界中,有一部分作品關注的是水鄉世界在長時間跨度中的發展和變化,如《元宵》《國旗》等。《元宵》寫的是水鄉風俗“抖狠”。男青年著古裝,扮演古代的英雄好漢,在舞臺上盡量表現出抖狠的氣勢。這個舞臺往往成了少女物色、挑選對象的舞臺。到了新的時代,這一風俗被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打造,并且為了避免觀眾中的少女看中臺上的英俊少男而鬧出事端,將抖狠改革為卡通武士秀,而真正的原滋原味的抖狠表演卻已不見蹤跡。《國旗》中擅長捉鱔魚的國旗,因為熟悉各種湖產,尤其是熟悉各種魚的特性,在特殊時期被挑選出來與姐姐預備上水產技校、水產學院,他們甚至靠捉鱔魚攢足了上學的錢,但學校突然被撤銷,盡管如此,他們卻十分淡然,似乎沒有經歷命運的大起大落,幾十年后國旗依然與鱔魚打交道,他成了鱔魚養殖戶。這種對待命運轉折的態度,是自然、坦然也是寬容的,是一種對自己、對人生、對世界的寬容。
《追魚》中細火為了追蹤一只大腳魚,新婚之夜撇下妻子,從許家叉、桂家墩、張家圩、胡家港,一只追到丁家叉、孔家橋,終于抓到了八斤重的大腳魚。他被戲稱為絕戶,卻不吃腳魚,只是為了賣錢養活傻弟弟。但傻弟弟卻一次次將腳魚放生。最終,細火因為抓一只旱腳魚被雷劈死,而弟弟卻成了生態保護的典型。
總之,於可訓以黃梅水鄉為背景的小說,刻畫了一個與江漢平原水鄉、長三角水鄉不同的具有獨特水文、文化、生活內涵的水鄉世界。這個彭蠡澤水鄉世界以山丘、湖泊、長江為地理根基,以鮮明的地域文化為土壤,以善良、詼諧、隱忍、溫暖為基調,其中,少年水鄉的善良、純真、美好,成人江湖的樸實、寬容、堅韌成為彭蠡澤水鄉世界最亮麗的底色和風景。於可訓先生的彭蠡澤水鄉世界無疑豐富了我們對長江文化的認識,為長江水鄉敘事開辟了新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