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仁青:次洛三遇白骨精
次洛家有一只純白色的小母羊,白白的,渾身沒有一絲雜毛。次洛的妹妹卓央特別喜歡它,給它取名叫“央嘎爾”,意思是吉祥潔白的羊兒,也有卓央的小白羊的意思。
“央嘎爾”原本不是次洛家的,它是卓央從雪豹山腳下撿回來的——初夏的一天,剛好也是周末,卓央很早就做完了作業,也幫著哥哥次洛做完了作業,這讓次洛很高興,便帶著卓央一起去把牧場上的羊群趕回家里。小雨初晴,夕陽即將西沉,他們趕著羊群路過雪豹山下時,一朵剛剛剪下的羊毛一樣的白云舒緩地鋪展在雪豹山頂,與山頂終年不化的白雪相互映襯,閃耀著白色的光芒,陽光從雪峰與白云的縫隙里溫暖地鋪灑下來,給每一只羊兒勾勒上了白色的光暈。卓央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大聲感嘆起來:“哇,白云、白雪、白色的羊群,這也太好看了吧!”這時,次洛和卓央同時看到了那只“央嘎爾”。起初,他倆還以為是一團羊毛或一塊白色的石頭,走到跟前才發現,那是一只小羊羔。它靜靜地臥在一株剛剛開出幾朵稚嫩的金黃色小花的金露梅灌木叢中,楚楚可憐地看著他倆。
“這是誰家的小羊羔呢?”卓央蹲下身來,把“央嘎爾”抱起來,抬頭看著愣愣站在一旁的次洛。次洛聽了卓央的話,急忙向周圍張望起來。此時太陽已經落山,天色一點點地暗淡下來,四周除了他們家的羊群,沒看到任何牛羊。幾只夜鳥從他倆的頭頂飛過,發出幾聲短促的啁啾。
“不知道是誰家的羊羔,就把它放在原地吧。”次洛說。“不行!”卓央說,“留在原地萬一讓狼或者野狗吃了呢?”“那怎么辦啊?”“先把它帶回家,明天再讓阿爸阿媽打問一下是誰家丟的羊羔吧。”卓央說著,抱著羊羔站起來,徑直向著家的方向走去。“你把羊群趕回家,我先抱著它回家。”卓央一邊走一邊說。
就這樣,“央嘎爾”來到了次洛家。那幾天里,他們四處打聽誰家丟了小羊羔,卻沒有一家人來認領。“央嘎爾”從此成了次洛家羊群里的成員。
又是一個周末,太陽快要落山時,次洛把自家的羊群趕回家里。到了家門口,卓央急急跑出家門,卻沒看到“央嘎爾”在羊群里。
“‘央嘎爾’呢?”卓央一下著急了。“啊,它不在嗎?”次洛急忙朝著羊群看去,的確沒有看到“央嘎爾”。“你趕緊把它找回來,要不我不幫你寫作業!”卓央看也沒看次洛一眼,轉身進了家門。次洛看著卓央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把羊群趕進羊圈里,又去找“央嘎爾”。
也是在那幾天,次洛家那頭叫“獨角獸”的斷角母牦牛產下了小牛犢,次洛需要照看自家的小牛犢——在藏地牧區,母牦牛產下小牛犢后,就要和小牛犢分群放牧,為的是不讓小牛犢把媽媽的牛奶全部吃完,而是把大部分留給人類燒奶茶,打酥油。看管小牛犢的活兒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家里小孩子身上。那一天,次洛去找卓央的“央嘎爾”,卻把看管小牛犢的事兒忘在了腦后。思子心切的“獨角獸”便找到了小牛犢,把自己的牛奶全讓小牛犢吃了。次洛阿媽沒擠到牛奶,剛好看到沒找到“央嘎爾”的次洛茫然地站在家門口,便數落次洛說:“你這孩子真是粗心大意,讓你看管一下小牛犢你都看不住!”次洛不好辯解,只好挨了阿媽的罵。就在次洛啞口無言之時,他的阿爸趕著牛群回來,看到次洛后,便劈頭蓋臉責怪起來:“你不好好看管羊群,‘央嘎爾’都跑到嘎瑪大叔家的青稞地里了,嘎瑪大叔都來給我告狀了,怎么這么粗心大意呢?”次洛被卓央責怪,從阿媽的數落里還沒回過神來,就這樣又受到阿爸的責罵,他又氣又急,怎么想也想不通,便到我家來找我。
“我發現卓央的那只‘央嘎爾’就是個白骨精!”他一進門就對我說。“此話怎講?”我文縐縐地問他。“它分別變成卓央、我阿媽、我阿爸,也就是女妖怪,老男妖怪和老女妖怪都來罵我,讓我一天挨了三次罵!”
我沒聽懂他云里霧里的話,他便把今天的經過給我說了一遍,我聽明白后,不由得笑了起來。“要不要我再念念緊箍咒,把你弄到花果山去?”我開玩笑說。
次洛愣愣地看著我,丟下一句“你們沒一個好人”,便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