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屆滇池文學獎揭曉
經(jīng)過一系列按評獎規(guī)則所進行的評審,2025年第二十一屆滇池文學獎于近日揭曉。浙江作家周如鋼的小說作品《桃花源記》獲得年度最佳小說獎;湖南作家劉威的散文作品《子彈飛往何處》獲得年度最佳散文獎;云南詩人徐建江(少莫)的組詩作品《秋天的素食主義者》獲得年度最佳詩歌獎。年度大獎空缺。
第21屆滇池文學獎年度小說《桃花源記》
授獎辭:小說《桃花源記》在“桃花源”的典故上做出現(xiàn)代的改寫,“源”既是初處,也是終地,但唯獨不可避世。世上有萬千事,如萬千朵桃花,一朵開,一朵敗,四十九個枝丫全全領受,方得新生。陶遠明一覺醒來,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周如鋼,浙江諸暨人,中國作協(xié)會員。做過木雕織過布,擺過地攤教過書,當過媒體記者編輯與主編。迄今已在《人民文學》《十月》等文學期刊發(fā)表小說百余萬字,部分作品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新華文摘》《長江文藝·好小說》等選刊選載及入選年度選本,著有中短篇小說集《陡峭》《情緒發(fā)泄館》等,獲《莽原》文學獎、梁斌小說獎、大觀文學獎、浙江省新荷計劃·潛力作家獎等。
答辭:我把小說里的桃花源,設定在了人人向往卻只有少數(shù)人能進入的世界,我也希望那個世界是一片凈土。但世上又哪來的凈土,若真有凈土,一定也是殘存在少數(shù)人的靈魂里。所以,一開始,我想寫一個人人向往的桃花源是被過度包裝的桃花源,是一片在現(xiàn)實廢墟里被高高架起的五光十色的桃花源,后來,我覺得我們走過萬險千難,蹚過冰山雪雨,終究是需要一些溫暖的。于是,思來想去,我讓源子活成了表面有私心實則懷有大愛的人,讓陶遠明成了一個有才華卻被命運擠壓得支離破碎的人,我不再奢求這個陶遠明與那個陶淵明能完成直接的對接了。小說里的陶遠明經(jīng)歷了高考被人頂替,有著優(yōu)異的成績卻只能淪為工地上的牛馬。小說里的源子,為了陶遠明的沖動情緒而買單,莫名進入了一般人進不了的桃花源。而在這片人人向往的,可以選擇如何投胎換世的桃花源,最終仍然被他所棄,他又一次完成了生命能量的傳遞。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多數(shù)時候,我們普通的小人物只是被車輪碾過的小碎末罷了,但我仍然希望我們在艱難前行中能夠懷抱一絲善良和溫暖,這樣便能多一份希望。或許,互相取暖才能證明人間的值得。要感謝《滇池》的厚愛和包容。給這個粗拙的小說一些溫暖。
第21屆滇池文學獎年度散文《子彈飛往何處》
授獎辭:體校射擊隊的槍膛中,始終存放有少女時代待發(fā)的榮耀子彈和豐實的專業(yè)細節(jié)。當屬文之手摳動追憶的扳機,子彈在誠善幽微的心靈、摯切簡約的語言、克制澹然的敘述、徐疾有致的節(jié)奏中飛行,受享靶場饋贈的陣痛與蛻變,最終精準洞穿了青春靶心背后當下生活的來路和真義。劉威書寫自己獨異的生命彈道,是對個人史的回眸載錄,更是對心靈史的深度究問、共相萃取,以此鼓舞讀者勇毅飛抵命運子彈射往的未來他方。
劉威,湖南長沙人,青年作家,高等教育學碩士。中短篇小說、散文發(fā)于《清明》《青年文學》《上海文學》《綠洲》《滇池》《青年作家》等刊,有作品被《中篇小說選刊》《散文海外版》《散文選刊》轉載并收入各種年選。出版中短篇小說集《塞上書》。獲第五屆三毛散文獎。
答辭:感謝《滇池》,感謝評委。是的,我曾是體校生。《子彈飛往何處》寫的就是13歲那年在體校的一些事。那年小學畢業(yè),初一開學就被選進了市里剛成立的射擊隊。學習訓練,集體生活,比賽拿獎。小口徑手槍,雙筒獵槍,英彈。聽著很有意思,但小小年紀需要獨自往來兩座城市間走讀,里頭藏著很多艱辛。2023年夏天,一杯穆塞萊斯喝下去,和一位好朋友很自然地聊起了這段經(jīng)歷的另一面,當然沒有事無巨細,但我發(fā)現(xiàn)我能夠說出來了。再后來我將那段經(jīng)歷寫下來,投給了《滇池》,就是后來發(fā)出的《子彈飛往何處》。另一面依舊隱晦,是多舛的年少,是需要擁抱時舉目無親的迷惘和恐懼,這些只能交給以后。今夏,我聽說了許多草原的故事,其中有個細節(jié)特別有趣。哈薩克族牧人家里通常養(yǎng)幾百頭羊,為了不和鄰居家的羊弄混,會給自家羊的耳朵打上專門的標記,從最原始的拉一道口子到后來的打金屬扣。轉場的奔波會造成羊耳一部分潰爛脫落,牧人拾到斷耳,會埋進草場的泥土中,以腐肉喂養(yǎng)螞蟻。我猜這“螞蟻”除了螞蟻,也包含土壤中的一切微小生物。聽出了“鯨落萬物生”的宏大,內心震蕩許久。在騰沖的司莫拉佤族村,我曾和一個用自家房子開店的大姐聊了很久。我買她店里的涼薯,她請我喝她自釀的百香果汁,不要錢,只要“不嫌棄邋遢”。我從沒吃過那么野的果子,也從沒對陌生人那樣敞開過心扉。因為無須再見的傾聽者,講述似乎平添了勇氣。人生沒有回頭路可走,無可否認,和槍支打交道近十年,有許多旁人難及的體驗,但一些經(jīng)歷也是我曾嘗試擺脫的陰影。不過后來我發(fā)現(xiàn),快樂地過活,要學會揀選。而有勇氣記錄的時候,要及時記錄。一些人,一些事,和許多個瞬間,促成了文字的生發(fā)。感謝每個愿意讓我的文字被看見的人,感謝那些愿意給我擁抱的人。
第21屆滇池文學獎年度詩歌《秋天的素食主義者》
授獎辭 :《秋天的素食主義者》是一組關乎“空間詩學”和“語言移栽術”的充滿詩意哲思和具象生活質感的詩歌,一個深居簡出的詩人,深諳哲學、邏輯學和語言學內在結構,在日復一日煉金術般的錘煉過程中,以時間的載體、記憶的重構、空間的轉接直抵語言和詩性的本質。這是一組關于“語詞行動”和“在時間中如何存在”的深度詩篇。詩人借深刻的哲思和沉靜的語言,在記憶的廢墟和語言的困境中,進行著艱難而有效的“生命紡織”,試圖在時間的流動中確認自身和記憶的無縫“拼貼”,并留下那縷“可以上升的桂花香”。
徐建江(少莫),1992年生于云南省丘北縣,2017年畢業(yè)于海南師范大學數(shù)學系。詩人,自由書法家,云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從事書法培訓教育。2009年起開始寫詩。出于練習,每星期堅持寫三首詩。
答辭 :謝謝!謝謝《滇池》雜志社、評委會!首先一段流水的敘述或許是必要的:2009年,我曾遭遇了一場嚴重的意外事故,在醫(yī)院里經(jīng)歷了搶救、開顱手術。在那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曾深刻地、幾乎絕望地體驗著生命巨大的虛空感。在那段康復的時間里,我嘗試去寫東西,嘗試通過文字去和時間撕扯著。然后是十余年的,西西弗斯式的閱讀與創(chuàng)作。還有我的父母——我知道這么說對于他們來說是殘忍的,我深深地知道——那次意外后,他們對我所體驗到的那種失而復得的感覺,讓他們努力地包容我的偏執(zhí)。正是在與自我的靜謐的相處過程中,我不斷地、從未放棄過去建構自我的和諧。近年來我時常詢問自己這個問題:“在這十余載的創(chuàng)作活動中,你是否已經(jīng)慢慢地找到了內心的寧靜、達至內心的和諧?你是否已經(jīng)看清了精神中隱匿的創(chuàng)傷,破解了那些涌現(xiàn)的形象,并慢慢讓它們靜息下來?”在日復一日的創(chuàng)作中,我漸漸意識到一個問題:我想是時候該認真地思考一下,該如何確立自己的寫作風格了。即我應該怎樣在自我之同一性的概念下,去理解并實現(xiàn)母語之個性化的可能。即我必須面對這個問題——我所熟識的母語,將以什么樣的開場,引入我同樣熟識的自我之對世界的體驗。這個開場的個性化,規(guī)定了諸在場者之于自我的母語中忽然現(xiàn)身的樣態(tài),甚至規(guī)定了它們上到手頭時的樣態(tài)——體驗的特征。這里又關涉到一個有關創(chuàng)作的深刻的母題,即母語。寫詩不僅僅是一種個體性的表達,不僅僅是抒情。它更應該是一個詩人對于其自身所處的整個文學傳統(tǒng)的體驗與反思,是詩人對于其母語及其自身的命運的感知。詩人對于語言之傳統(tǒng)、命運的感知與共鳴,應該是貫穿于其創(chuàng)作過程的一種現(xiàn)時性的領悟。這種領悟能讓詩人體驗到——其母語的命運正在流經(jīng)他,并且正在塑造詩人自身的命運。一個詩人應該能夠深刻地感受到其母語的處境,并且明白這也正是他自身的處境。然后在這種感知能力下,一個詩人還應該逐漸意識到自我之心理的任務:對于自我心理、精神的諸現(xiàn)象的明晰的判斷與認知。這種對自我的認知,能讓一個詩人依據(jù)自身持有的獨特的敏感性,對某一等待對談的語言場景展開創(chuàng)造,以實現(xiàn)母語的個性化表達。我始終在思考這些問題:經(jīng)驗、直覺、情感、隱喻、震驚、語詞、意象等等。但我很清楚:在真正的靈感到來以前,我所寫的一切都不過是平庸之作。生動形象,是文學作品的第一原則。而能夠生動形象地去把握住人類關于自我的最高理想,則是文學作品能實現(xiàn)的最高形式。因此就目前來說,我所寫出來的詩都是失敗的。我始終記得那個情景:16年前,當我在醫(yī)院里昏迷了16天后醒來。我問母親:“媽媽我在哪里?”她朝我微語:“你在醫(yī)院里啊,你不記得了嗎?”那是我第一次深深刻刻地感受到——所有的一切恍如一場夢。如今的一切也仿佛是一場夢:我正在慢慢地、一點點地變成一個詩人,在這里和大家分享著我的體驗與詩。最后,我要感謝我摯愛的妻子:謝謝你對我的貧窮與偏執(zhí)的包容,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