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精神曠野牧蜂放歌——記西藏女作家羽芊的多面人生
羽芊正在創作。
羽芊的文學作品。
推開作家羽芊位于拉薩東郊的家門,目光首先被三面通體書墻溫柔捕獲。文學、歷史、自然、科學,上萬冊藏書如沉默的智者靜立。書柜一角,整齊擺放著《藏婚》《西藏生死戀》《金城公主》等十五部藏地題材作品,每一本都浸潤著高原陽光的暖意。四處打量,書桌旁立著一個畫架,未完成的油畫上,藏北草原斑斕秋色正流淌在畫布上,透露出她對光影與色彩天生的敏銳——這份未被刻意強調的油畫天賦,悄然浸染著她的文學世界。
誰能想到,這位以細膩筆觸描繪藏地女性命運、作品屢次帶火西藏旅游景點的知名作家,早年竟與文學創作毫無關聯。“寫作純屬一場美麗的誤會。”羽芊輕啜一口茶,笑意溫婉如高原初雪。從小熱愛文字的她從未想過以此為業,直到那部偶然寫就的《藏婚》被小侄女傳到網上,意外收獲如潮反響。“寫著玩,等寫完已90多萬字,筆也練熟了,就再沒停下來。”90萬字,不僅是一部小說的誕生,更是一個靈魂在文字曠野中找到歸途的悄然轉向。
從曠野流浪到故事采擷
羽芊的人生軌跡本身就如她筆下的故事般跌宕豐盈。靈魂穿梭于漢藏文化之間,1999年重返拉薩之前,她趕過早高峰地鐵,擠過末班公交,最終在拉薩找到了滋養心靈的沃土。她身上流淌著不設限的灑脫,這早已成為她鮮明的生命底色。
她的故事匣子,藏滿高原的呼吸與心跳。書房里,《藏婚》主人公“好好”的原型曾笑著“抗議”,“把我寫這么好干嗎?要真實!”于是《嘉好蓮卓》里誕生了更鮮活的卓嘎與“好好”。《西藏生死戀》則源自好友公扎的真實人生——她像采集高原上的格桑花般,細心收集這些散落的故事,再用文字的絲線串成珠鏈。“西藏每天都有稀奇古怪又動人的故事發生。”羽芊眼神里閃著光,“我比較敏感,朋友聊天時有意思的事,自然就記下了。”這份對人間故事的珍視,與她迷戀花草的深情如出一轍。
莊園里的文學與生命的烏托邦
驅車15分鐘,喧囂的拉薩城被拋在身后。15畝的恩杰晶果莊園如秘境般在眼前展開。這里是羽芊對自然花草生命力的具象表達:紫椎菊熱烈盛放,鐵線蓮優雅攀援,48種玫瑰在她親手照料、改良后的土壤中縱情吐露芬芳,桃、梨、車厘子壓彎枝頭,后山的白菜土豆散發著清新的泥土氣。這片生機勃勃的土地,是她靈魂的棲息地,也是她觀察自然、汲取創作靈感的調色盤。她對每一株植物的癡迷,如同對待筆下的每一個人物。
在如今已高樓林立的拉薩城,這片在廢墟上建起來的、堪稱世外桃源的寂靜山莊格外珍貴。更令人驚嘆的是,它的主人正是眼前這位高產的女作家。“大部分生活在西藏的人心中都有一個曠野存在。”羽芊為莊園賦予了另一個充滿詩意的名字——曠野牧蜂。而“牧蜂”,則是她人生實驗的最新溫暖篇章。為幫助患風濕的讀者好友,她潛心鉆研蜂療,從文人變身為“蜂療師”。如今,16箱蜜蜂已成為莊園躍動的靈魂,“我幫它趕天敵,它把蜜分我一半。”自產的藏蜜化作蜂蜜酸奶、蜂蜜黃瓜等創意甜品。鮮花叢中,五座“團團屋”靜立花海,其中一座湛藍如夢境——那是羽芊最癡迷的顏色,盛滿童真與浪漫,仿佛將畫布上的理想色彩搬進了現實。她說:“我不過是在現實中裝點兒時夢想,也邀請他人來此綻放生命。”漫步園中,常能看到她沉醉于一片花叢,凝神觀察光影變化,那是她在與自然進行最親密的靈魂對話。
琴弦上的韌勁與人間的煙火氣
畫室一隅,一尾古箏靜臥。羽芊信手撥弦,清越之音如山澗清泉淌過心間,也如畫筆在空氣中勾勒線條。從繪畫書法、紀錄片攝像到古箏演奏、專業攝影,她每入一行必鉆透本質。“喜歡相機時,我花幾個月拆裝研究構造。”這份專注力源于理科生背景,更離不開家人無條件的支持——最初接觸攝像,就斥資3萬元購置了專業攝像設備。古箏因高原干燥音色有變,要不了兩三年就得換一臺新箏。家庭是羽芊生命最溫柔的底色,因為家人對她的理解,才讓她敢于在藝術道路上不斷探索、不斷前行。她的小兒子豆豆兩個月大就被帶往野外識草木、認鳥獸——這是母親對自然之愛最直接的傳承。“‘放養’才能保留天性。”羽芊言語間滿是驕傲與柔情,“豆豆認字過千,感冒都只靠喝水睡覺自愈。”窗臺魚缸里緩緩爬行的田螺,書房陽光下浮動的茶香,無不訴說著這位“蒲葦般柔韌”的女作家,如何在塵世煙火中精心守護著內心的詩意曠野,并將這份對生命、對藝術、對花草的無限熱愛,傳遞給身邊至親。
當讀者因《西藏生死戀》遠嫁藏北,當游客手持《藏婚》按圖索驥探訪西藏,羽芊的故事早已溢出紙頁,化為無數人心靈的棲息地。她放牧著蜂群,更放牧著對生活永不枯竭的熱愛——在恩杰晶果莊園的石墻下,在古箏顫動的余音里,在畫布未干的油彩旁,在每一朵她深情凝望的花蕊中,這位孜孜不倦收集故事與生命之美的人,最終把自己活成了高原上一曲最溫潤動人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