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銘記·鮮花為他們盛開
在烽火連天的抗戰歲月,無數英雄兒女挺身而出。他們本是農夫,是學子,是醫生,是音樂家,是勞工……然而,當侵略者的鐵蹄踏碎和平,當家園淪為一片焦土,他們辭別親人,毅然奔赴那血與火的戰場。
他們是肉體凡胎,卻筑起民族的鋼鐵長城。他們的眼中燃燒著不屈的火焰,他們的胸膛里涌動著滾燙的熱血。每一次沖鋒,都踏響勝利的鼓點;每一聲吶喊,都震懾敵人的囂張。
如今,山河已無恙,歲月亦靜好??赡瞧浗笩嵫耐恋兀廊汇懹浿麄兊目範幣c犧牲??窗?!聽吧!群山垂首,以沉默的脊梁托起黎明的重量;江河低吟,以深沉的脈動訴說歲月的滄桑;遍野芬芳,英雄的魂魄化作春泥滋養民族的希望。
大地不會忘記,血染的鮮花在和平的土壤上怒放;人民不會忘記,英雄的身影已化為天際繁星的守望!
西征勝利歌
楊靖宇
紅旗招展槍刀閃爍我軍向西征,大軍浩蕩人人英勇日匪心膽驚。紀律嚴明到處宣傳群眾俱歡迎,創造新區號召人民為祖國戰爭。
中國紅軍已到熱河眼看到奉天,西征大軍夾攻日匪趕快去會戰。日匪國內黨派橫爭革命風潮涌,對美對俄四面楚歌日匪死不遠。
緊握槍刀向前猛進同志齊踴躍,殲滅日匪“金田”全隊我軍戰斗好,摩天高嶺一場大戰驚碎敵人膽,勝利繳獲盔甲槍彈齊奏凱歌還。
同志們快來高高舉起勝利的紅旗,拼著熱血誓必打倒日本帝國主義,鐵騎縱橫滿洲境內已有十大軍,萬眾蜂起勇敢殺敵中國收復矣。
就義詩
吉鴻昌
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
國破尚如此,我何惜此頭!
贊 美(節選)
穆 旦
走不盡的山巒的起伏,河流和草原,
數不盡的密密的村莊,雞鳴和狗吠,
接連在原是荒涼的亞洲的土地上,
在野草的茫茫中呼嘯著干燥的風,
在低壓的暗云下唱著單調的東流的水,
在憂郁的森林里有無數埋藏的年代
它們靜靜的和我擁抱:
說不盡的故事是說不盡的災難,沉默的,
是愛情,是在天空飛翔的鷹群,
是憂傷的眼睛期待著泉涌的熱淚,
當不移的灰色的行列在遙遠的天際爬行;
我有太多的話語,太悠久的感情,
我要以荒涼的沙漠,坎坷的小路,騾子車,
我要以槽子船,漫山的野花,陰雨的天氣,
我要以一切擁抱你,你
我到處看見的人民呵,
在恥辱里生活的人民,佝僂的人民,
我要以帶血的手和你們一一擁抱,
因為一個民族已經起來。
你是誰
何 南
浪花的上游是云朵,
歷史的深處是豪情。
是誰,在不厭其煩地訴說?
音符的觸角那端,是祖輩遼遠的夢幻,
這端,是我們美好而日常的春夏秋冬。
你的出生不是上蒼偶然的沖動,
民族的積貧積弱,將一個傳奇喚醒;
你的偉大不是哪個詞語或音符的功勞,
山川日月,是最好的注腳,
更是你心底最美的愿景。
彈指一揮間,從1912到1935,
你的生命如焰火般劃過。
音符載著你的夙愿,
點亮民族高遠晴碧的天穹。
你忍饑作曲的夜晚,槍炮聲聲;
你傾情表演的每刻,掌聲雷鳴。
當怯懦瘟疫般擴散之時,
你把槍炮聲融入樂曲;
當迷惘占領普通人之時,
你用樂聲喚醒鐘聲。
珍惜每一寸光陰,你是一塊海綿;
令風暴畏懼退縮,你是一只勁鵬。
你是誰,聶耳?
你是一只鑷子,剔除民族肌體的病痛。
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
——你是誰,聶耳?
你是長著“四只耳朵”的人,
你一定能聽到這宇宙之聲!
(節選自長篇敘事詩《號角》之《序曲》)
寫給左權將軍和趙尚志將軍
劉笑偉
山 花
不是所有的金黃都向陽生長
站在南太行的十字嶺,我抬起頭來
偶然看到,一叢山花正在懸崖峭壁之上
綻放?;ò晗袷p間的燈盞
點燃這里所有的黎明
在十字嶺,我想起一朵花的名字:
太行菊。它耐旱,也耐寒
它的根系能夠扎進堅硬的巖石
它用柔弱的臂膀,托舉起萬噸重的石頭
它用不屈的信念
在沒有水分的絕壁之上
生長得有滋有味
綻放出金黃色的花朵
在十字嶺,我從一朵太行菊
想到一個人。菊花把頭壓得很低
就像那一天,子彈把槍膛壓得很低
山間的鳥鳴把寂靜壓得很低
烈士的鮮血,從這里汩汩流出
為了民族的獨立與解放
有些人倒下了,變成漫山遍野的鮮花
在十字嶺,我向一朵山花
獻上了一個軍禮
此刻,沉默不需要回響
正如我的淚水也不需要緣由
每一朵山花都是你
我知道,在你倒下的地方
每一片朝霞都是你的呼吸
每一朵山花都是你的血脈
每一柱熱氣騰騰的炊煙
都是你的為之奮斗的夢境
紅 松
興安嶺上,松花江畔
我見過一棵被雷火劈過的紅松
半邊已死去,半邊依然高擎著蒼翠
為了在故土之上自由地生長
它用根須與凍土打持久戰
用松針與嚴寒拼刺刀
不惜把自己劈成一截截松枝
燃燒,灼痛,耗盡漫漫長夜
慢慢抵達黎明
凝視這棵紅松,一張臉龐的畫像
在我眼前浮現
在大雪覆蓋紅松之時
你是不洗臉的
長達7個多月
沒有人見過你洗臉
戰士問:你為什么不洗臉
答曰:沒有國,哪有臉
漫天遍野的暴風雪
日夜吹打著遍體鱗傷的紅松
苦啊,嚴寒與饑餓
枝干被砍去又能怎樣
僅存的松針,也是一把把懸掛著的利劍
永遠讓侵略者膽寒
被斬斷的枝干里
依然涌動出綿綿不斷的松香
敵人砍下了你的頭顱
卻無法砍斷熱血點燃的火焰
80多年后的一個夜晚
風很輕,天氣很暖
我輕輕撫摸著你
今夜,就讓我用熱淚
為您洗個臉吧
今日的中國,已如您所愿,國泰民安
沿著目光走下去
——致張自忠路
北 喬
青磚默然,車來車往
道路如同裁下的一條天空
孩子仰望一棵大樹,每片葉子上
都有陽光的記憶
我在凝視路牌,鮮紅一直在
他倒在十里長山
他一直挺立在歲月里
泛光的路,一條生生不息的河流
身影伏在墻上地上
如影隨形,有昨日而來的故事
這條路,已化為大地的血脈
震天動地的吶喊一直活著
活在日夜都在的那束光里
活在我們的安寧里
如今,這條路是平安大街的一部分
現實以這種方式告慰他
我在一首歌中認識你
高洪波
我是在一首歌中認識你的。
你把自己的名字
鐫刻在一把大刀上。
這大刀很沉重,很明亮
插在中國的歷史里
插成一座刀碑!
父輩們傳說:
麥部長的個子很小,
在土匪的伏擊中
來不及躍上高大的戰馬。
父輩們傳說:
你讓通訊員馳走了,
自己留下來掩護,
這通訊員后來當了縣長。
你是南方青年,
與科爾沁素來無緣。
你卻把血灑在草原深處
灑在嘎達梅林
馬蹄踏過的地方。
你的血摻著你的歌
開出藍色的馬蓮花,
星星點點,
染遍了綠色草原。
那是在南方的軍營,
我唱過你的歌子,
我手頭沒有大刀,
有一桿半自動步槍。
我看你站在連隊里
揮著青春的手臂
指揮著千萬條喉嚨
縱情高唱!
從此我堅信,
只要沖鋒號震響,
你就會一躍而起,
向每個來犯的鬼子頭上
劈一道閃電的刀光!
中條山
閻 安
一位90歲的老人在公園里唱歌
在旭日東升里唱 在黃昏落日里唱
在風里唱 雨里唱 雪里唱
他歌唱1939年 一個鴿哨般逝去的年代
那年他剛剛4歲 剛剛成為孤兒
他歌唱的事物是中條山和黃河
他歌唱的人物是他的父親
一個把他變成孤兒 舉著紅旗和火焰
像巨鳥展翅一樣縱身躍入懸崖的人
他說 記住每一個唱著歌跳黃河的人
記住那個舉著紅旗和斷裂的旗桿
像鳳凰浴火一樣最后一個飛向懸崖的人
他們折斷了自己的脊骨
升高了懸崖和火焰
那是一種血脈般連著秦嶺深處
和中國深處貧窮妻兒的脊骨
那是一種讓侵略者寸步難行的
懸崖和火焰
1939年 幾百公里奔海而去的黃河上
800個壯烈的死激蕩在萬頃波濤之上
多么剛烈的性格 像劍 像懸崖
像棱角垂直刺入天空的火焰
多么柔軟的心腸 多少年過去了
在最陡峭最彎曲的波峰浪谷里
仔細看 他們還在思念 在想家
想那個遺孤在秦嶺深處的4歲的兒子
想那個守著歲月和星辰矢志不改的妻子
想大雁塔 想麥子 想朱鹮一樣美麗的鳥
故人和親人 正在誕生的和將要誕生的
以及所有那些逝而不去的人與事
今晨的公園里
再一次他號啕般涕淚漣漣:
“想親親今日天高地又遠
800個父親火萬丈淚千行
800只大鳥縱身躍入懸崖天塹”
我與抗聯老兵同唱
葉延濱
蟬鳴撕開七月楓葉
我踩著雨后石板山道
聽老邊溝溪流哼唱義勇軍歌
流云還在清點崖上的彈孔
荒木年輪把凍傷的記憶
晾在苔蘚斑駁的石階上
夏日的風突然轉身——
雪粒子抽打棉絮的破洞
篝火在冰碴里蜷縮成星
一位老抗聯睫毛上的霜珠
簌簌墜落激起溪水的浪花
正落在我仰望的眉骨上……
“老邊溝戰斗遺址”巨碑上
一雙雙曾穿透硝煙的眼睛
此刻漫過我的肩頭
把二十一世紀的陽光
寫成一首首無字的詩
滋潤滿山的楓葉如綠云
只待十月紅遍英雄本溪
我看見那些凍裂的臉頰
那一條條凍土般的紋路
每一道生命溝壑里
都站著挺直的脊梁
歲月之水漫過生銹的彈殼時
我與他們眼神在時空中相握
他們搼在掌心里的冰
正融成我血管里的火!
站在抗聯戰士的老營地
就是走進趙一曼家書中
最后一句叮嚀:不要忘記
你的母親是為國而犧牲的!
站在抗聯戰士的老營地
就是走近楊靖宇將軍身旁
與老英雄一起掂量生與死!
站在抗聯戰士的老營地
就是站成國歌的一個音符啊
起來……我與抗聯老兵同唱!
狼牙山上
李 浩
馬寶玉:來不及猶豫,作為班長,我就做出了選擇
若是再來一次,我也依然會選擇那條道路。
當敵人緊緊跟隨,不舍地窮追
我甚至心有慶幸:
那些同胞,那些戰友,會因為我們的選擇而好好活著
我希望他們能替我幸福,替我把勝利看見。
哦,有生之年,我見多了死亡,因此恐懼死亡
我見多了疼痛,因此懼怕疼痛
我,一次次聽到親人們的哀號,它讓我隨之心顫
正是因為恐懼和懼怕,我才這樣決定:
將自己變成撲火的飛蛾
讓身體引來火焰。
葛振林:有兩個我……1941年9月之前的,和9月之后的。
之前,我是一個個人,而之后,我則是
一個具有復數的個人,我背負了,犧牲戰友們的靈魂。
我替他們看見花開
替他們收獲豐足的糧食,咽下新米的芳香
替他們聽見歡笑,替他們
在平靜的酣睡中翻身,替他們,一起生,一起活。
胡德林:他們都知道,我是一個木訥的人,一直害怕說話
我,就不說了吧——要是,非說不可的話
就是想請你們,打聽一下我的母親——
我總是夢見她哭。不說了
胡福才:窮人家的孩子,沒見過福,也沒得過財。
我見多的是窮苦,幾乎家家如此,戶戶如此——
因此,當那支窮人的隊伍來到家鄉
我和德林就跟了上去,再也沒有分開。
宋學義:我活了下來,崖壁上的樹枝救下了我
悄然趕來的鄉親救下了我。
活著,讓我慢慢地,咀嚼犧牲的重量
以及為什么活著的重量。
南僑機工
愛 松
13歲嗎?
不,我已經20了
槍炮聲在夢里把我震醒
受難的母親聲聲叫喚
我必須提前長大
49歲嗎?
不,我剛剛才30多
同胞的血淚把我的夢擠破
我得回到我的青春
舉起母親給我的全部力氣!
親愛的同志
丁 鵬
親愛的同志,我在你渴盼的未來重溫你的遺信
從馬德里到晉察冀,你懷抱必死的決心
在離前線最近的地方,保衛英勇無畏的士兵
絕不放棄任何一位傷患,甚至六十九個小時
不休地奮戰,直至完成一百一十五例手術
直至宿命般,為搶救同志染上致死的病毒
彼時你初到延安,迎春花正爬滿枝頭
當你長眠于唐縣,整個北方都在下雪
聶司令員讀到你的信,噙著淚為你凈身整容
親愛的同志,全軍和各界都在傳頌你的名字
毛澤東同志在楊家嶺窯洞寫下不朽的
《紀念白求恩》。接過你的藥箱
繼續戰斗的柯棣華院長,三年后,你們的墓緊緊地挨在一起
親愛的同志,這殷紅的黎明也屬于你
你獻出的鮮血,至今流淌在中國人的脈管里
溫暖一個民族難以愈合的傷痕
親愛的同志,多希望你能看到今天
你的雕像卻被莊重地豎起,在醫院、學校
在這個愛好和平的國度
無 名(節選)
宋子節
他們的名字未刻進青銅
只把血滲進每一寸焦土
當炮火啃噬中國的版圖
是無數個“沒有名字”的脊梁
撐著破碎的國土,未向黑暗低頭
他們前進時
風里飄著他們未寫完的家書
字里行間是母親的白發
是村口那棵沒來得及告別的老槐樹
可槍聲砸斷了筆尖
他們攥緊槍托,把牽掛
壓進發燙的槍管
對準豺狼的咽喉
他們倒下時
沒來得及留下名字
野草會漫過他們倒下的位置
但每一粒破土的種子都記得
是怎樣的溫熱,滋養了新生的自由
每一陣掠過山河的風都記得
是怎樣的吶喊,撞碎了侵略者的鐵蹄
你看——
麥田里翻滾的金色浪濤
是他們未見過的豐收
城市里亮起的萬家燈火
是他們未寫完的家書
我們走過的每一條平坦的路
都是他們用血肉鋪就的不朽
今天
以山河為碑
以日月為銘
每一縷吹過大地的風
向無名致敬
你們的名字
早已刻進
中華民族的骨頭里
永遠年輕
(節選自人民網視頻《無名》配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