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窟佛頂尊勝陀羅尼經變佛陀波利史跡畫（1955年） 常書鴻

敦煌研究院藏

伴隨一曲悠揚婉轉的《敦煌謠》，“絲路歌韻——敦煌舞樂服飾展示專場”演出在觀眾熱烈的掌聲中緩緩落下帷幕。整場演出在中國美術館一層方廳呈現，舞者們所飾演的敦煌石窟壁畫與造像中的飛天、金剛等形象，無論妝容、服飾、儀態、舞姿、樂器皆有經典可循，恍若從歷史深處浮現，沉浸式觀看體驗激起觀眾血脈與靈魂的激蕩……這一刻，中華藝術寶窟的璀璨歷史和浪漫想象被喚起。誠如民盟中央副主席、中國美術館館長吳為山在演出前的致辭：“這些舞蹈，從敦煌壁畫走來，從歷史當中走來。他們不是AI時代的編輯生成，而是生命的舞蹈。”因絲路藝術的獨特性、多樣性、綜合性，中國美術館此次開展創新性嘗試，為展覽特別策劃了展演環節。在靜態展品之外，增設流動的感官盛宴，不同藝術門類渾融交互。舞者們富于歷史質感和人性溫度的精湛演繹，為展廳中的物質文化成果增添了“鮮活氣”“互動感”，使展覽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復調性”。曲終人不散，觀眾轉身奔赴展廳的千年之約，在其中探賾絲路藝術的精神內涵與美學價值。

中華文明源遠流長，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在習近平文化思想的指引下，近年來，中國美術館先后與故宮博物院、南京博物院、四川博物院、廣州藝術博物院、八大山人紀念館、遼寧省博物館、吉林省博物院、安徽博物院、浙江省博物館等文博單位合作，主辦了一系列以“墨韻文脈”為主題的展覽。這一展覽品牌獨具特色，受到業內以及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和認可。此次“墨韻文脈——甘肅絲路藝術珍品展”由中國美術館、甘肅省文物局共同主辦，于3月11日起在中國美術館啟幕。在宏大的展覽主題下，中國美術館精心提煉出兩個篇章，旨在立足新時代文化訴求，賡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溯源中華藝術文化根脈，彰顯絲路精神壯美氣象。“繪塑同光”部分以“紋”為原點，以“二維繪畫”和“三維雕塑”為路徑，歸納先民對事物外在形態質樸生動、精湛細膩的刻畫與塑造，使觀眾得以借助多重視野中的歷史文化圖像，窺見不同歷史時期造型藝術的發展形態與演變軌跡，發掘“形象”中的中華之美，領略中華美學的藝術魅力。“書刻同輝”部分以“漢字”為基座，以“書法藝術”為線索，梳理出漢字何以從日常記錄功能轉換出后來者取之不盡的審美資源，令觀眾得以透過先民刀筆之下富于創造力和生命力的漢字藝術，探尋“書寫”中的中華之美，感悟中華文明的精神光彩。

此次展覽整體策劃立意深遠，自中華文脈中提取絲路藝術的審美智慧，尋索將其內在精神融入當代文化發展的多種可能，以推動知識再生產、創發時代新文化。布展結構清晰有序，注重文獻史料與圖像、實物的互證，展品多元、層次豐富。展陳形態富于創新性，進一步提升展墻的“可讀性”，在放大展品圖像、渲染入境氛圍的同時，為觀眾提示了重點展品的“局部魅力”。展覽打破人與展品的物理阻隔，展廳互動形式多種多樣，既有系統展示敦煌泥塑過程的工藝流程，又有邀請觀眾以勾畫、填色等方式體驗復原敦煌壁畫樂趣的公教活動。某種程度上，展覽以全方位、立體化的策展思路活化文物珍存，為觀眾深入理解絲路藝術提供了多向度的思維角度、互文式的觀看路徑、沉浸感的體驗方式。其中，“繪塑同光”部分將展至6月3日，“書刻同輝”部分將展至8月17日。

中華大地的不同地域有其個性鮮明的地域傳統，而地域傳統孕育著與之緊密相連的地域文化。地域文化之間，并非全然區隔，而是相互借鑒、融合、發展、繁榮，共同編織著中華文明的底色。展覽首次匯聚敦煌研究院、甘肅省博物館、甘肅簡牘博物館及中國美術館藏240余件（套）甘肅文物與藝術珍品，涉及彩陶、簡牘、帛書、畫像磚、花磚、陶俑、木俑、寫經、彩塑、臨摹壁畫等多個類別。遠紹史前彩陶藝術巔峰馬家窯文化，近續近代以來常書鴻、吳作人、潘絜茲、段文杰、靳尚誼等藝術家的臨摹精品。其中，難得一見的藝術珍品，如刻“フ”寬帶紋彩陶缽、天水放馬灘木板地圖、《儀禮》簡、相利善敝劍冊、元致子方書、“白馬作”毛筆、彩繪木六博俑、《大般涅槃經卷第六如來性品第四之三》、肅府本《淳化閣帖》刻石等悉數亮相，是中國美術館近年來展覽內容最具綜合性、展覽結構最具豐富性的主題特展之一。而集結了宋之前歷代書法典范的肅府本《淳化閣帖》刻石，以其制成時代最早、品相最佳、保存最完整，更是引得觀眾紛紛駐足賞鑒。此次展覽，相關文物珍存、文獻史料類目繁多，吉光片羽已為陳跡，但它們以獨特的內容、形式以及功能、媒介，共同編織出輝煌燦爛、歷久彌新的絲路文化巨鏈。

白居易詩云：“胡旋女，胡旋女。心應弦，手應鼓。弦鼓一聲雙袖舉。”自古以來，中國藝術家往往兼擅數技，各藝術門類雖各具語言特色，卻能因其共有的內在精神和文化基因而相通相契、互為參照。如戴安道能文善琴、能書善畫、尤善雕塑，再如張旭觀公孫大娘舞劍，而后得悟筆法。此次展覽無疑是一場“復調式”的文化盛宴，一次AI時代的向古長旅。同根同源的繪畫、雕塑、書法、雕刻、音樂、舞蹈……交映生輝、多元共振，凝固成中華兒女的集體文化記憶。當觀眾徜徉在絲路藝術珍品的流光溢彩中，于移步換景中博覽精閱，于審美意象中神與物游，對中華文化貫通古今、融匯中西的由衷感嘆將被再次喚起。

當今世界，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浪潮洶涌，知識更新愈加迅猛，文化互動日益頻繁。站在新的歷史交匯點上，本土化的文化身份及其話語建構不容忽視。激發文化創新創造活力，既要深入理解中華文化兼容并蓄的開放胸襟，還要不斷發掘、創造、創新中華美學的當代價值。“嚶其鳴矣，求其友聲”，此次展覽是一場心靈邀約、一次精神洗禮，隱含著深遠的期許，正如吳為山所說：“期待這些文物所煥發的能量，為我們今天與未來注入更多文化自信與創新的力量。”

（作者系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主任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