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敵營十八年》《永不消逝的電波》《保密局的槍聲》，到《暗算》《潛伏》《懸崖》《黎明之前》，再到《偽裝者》《借槍》《紅色》，諜戰劇始終受到市場的青睞。但一段時間里，諜戰劇服化道越來越精致，劇情越來越燒腦，影響力卻有所下降。這主要是因為其創作形成了相對固化的情節模式，難以滿足觀眾渴望新奇、突破常規定式的觀賞訴求。針對這一現象，近年來諜戰劇從打破固化的情節模式開始，探索如何實現作品的審美突圍和精神升華。以《叛逆者》《追風者》《對手》《特工任務》《破密》等為代表的一批作品，在引人入勝的故事中凸顯人物的信仰光輝，使諜戰劇在新的時代語境下煥發出新的生機。

以往的諜戰劇主要以成熟的地下工作者為主角。而當下的創作多展現人物經歷懵懂、迷茫，最終加入中國共產黨，成為地下工作者。《叛逆者》中，復興社干部特訓班學員林楠笙，被顧慎言、紀中原、朱怡貞、左秋明等共產黨人為國為民的使命感和大無畏的犧牲精神感召，對國民黨內部的亂象和當時中國人民的苦難有了更深的思考，也對共產黨人的信仰和追求有了更深的了解，最終成長為一名真正的共產黨員。還有《群星閃耀時》中的向遠生、《隱秘而偉大》中的顧耀東、《追風者》中的魏若來等，均為成長型人物。不僅如此，創作者在講述人物的覺醒和轉變時，鋪墊厚實的生活化敘事情節。《追風者》花很多篇幅展現魏若來與嘴硬心軟的房東阿姨、拉黃包車的兄弟阿文、從老家來投靠的未婚妻相處的熱絡溫暖。這些家長里短不是隨意可刪改的“閑筆”，而是構成作品社會時代背景的有機組成部分。當一次次金融風波來襲，魏若來看到房東阿姨、阿文等普通民眾陷入國民黨政府的金融圈套而家破人亡。于是，他從“如何守護親人朋友們的幸福生活”的問題思考開去，得出了“只有中國共產黨才能救中國，只有中國共產黨才能發展中國、強盛中國”的結論。這不僅凸顯了信仰的精神感召力與引導力，也令信仰具有了生命的溫度和力量。

圍繞真實歷史事件展開合理的藝術想象，是近些年諜戰劇又一個有益嘗試。真實的歷史是諜戰劇最好的素材。一些創作者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他們沒有像以往創作那樣貼上一個標簽化的時代背景，或虛設一個宏觀的年代框架，而是找準并深掘某個歷史節點，建構起自洽且精彩的故事世界，讓觀眾在濃郁的時代氛圍里與劇中人產生心靈共振，沉浸式感知信仰所攜帶的歷史基因、所濃縮的歷史邏輯。《北平無戰事》以1948年國民政府強制推行幣制改革為背景，《追風者》聚焦上世紀30年代金融業變革，《破密》根據革命先烈蔡威的真實事跡改編……觀眾在觀劇過程中隨時調取大量背景資料，對虛構角色與原型人物、虛構情節和真實歷史一一對照考證，并在對照考證過程中體驗蘊藏在虛構故事中真實的精神力量。

還有一些創作者把目光轉向現代諜戰題材，以和平年代作為敘述背景，講述都市語境下國安戰線的精彩故事，詮釋新時代維護國家安全的重要性和國安工作人員“隱秘而偉大”的崇高使命。《對手》將諜戰這種在觀眾印象中大多出現在革命歷史中高度戲劇化場景下的故事融入當代觀眾熟悉的街頭巷尾、商場學校等日常情境中。《特工任務》則講述了當下國家安全機構與境外間諜組織之間從線下到線上的較量博弈。這些故事提醒觀眾，間諜并非只存在于影視劇或小說中，他們可能就潛伏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互聯網上，所以必須提高警惕，保護個人信息安全，對國安工作的重要性與緊迫性形成更清楚的認識。

諜戰的敘事創新還在繼續。國慶檔熱映的電影《解密》在諜戰故事中融入奇幻、傳記、家庭情感等類型元素，著重刻畫數學天才容金珍的一生，涉及兩性、家庭、師徒、家國等多方面的復雜關系，并通過呈現容金珍破譯密碼時的幾個夢境展示他豐富敏感的內心世界。這種創作方式使諜戰題材突破了密碼破譯、智力對決的層面，上升到更高的哲學層面——關于道德、人性和命運的思考。這種創新思路或可為諜戰劇創作提供借鑒。

身處當前日新月異、競爭激烈的市場環境中，創作者應不斷更新創作思維，找尋情懷和故事、理想和現實、歷史和當下的契合點、共鳴點，擺脫模式化、套路化的樊籬，避免過度離奇的劇情對精神主題的消解，把人性寫透，把歷史寫活，把邏輯寫真，把細節寫實。唯此，才能使諜戰劇真正成為寄寓崇高信仰的生動載體，進而讓作品所蘊含的精神擲地有聲、落地生根。

（作者：閆 偉，系《中國電視》編輯部副主任、一級文學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