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踢過球，至今還在踢，每周一場，風雨無阻。順便也寫了不少足球小說，期待有生之年寫出一部足球“巨著”，也算給自己一個交代。不過，此項計劃恐怕要待踢不動的時候才可實施吧——不能上場撒野，那就撲進文學，撲進小說。

《裸泳的西班牙斗牛士》仍寫足球。和以往寫隊友的底層故事不太一樣，這篇小說想回顧歷史，對，上世紀80年代一撥足球小子的歷史。國足強則足球強，那時候校園足球方興未艾，以至于少年時代的我們，一幫物質上非常貧乏的苦孩子都以踢球為榮，各小學都推出自己的足球隊參加區級、市級的系列比賽，好苗子一茬一茬往外冒，少體校、體工隊、專業隊大門順勢向孩子們敞開……轉眼四十年過去，如今的校園足球也算遍地開花，但一是場地太少且越來越少，二是比賽過于簡單，漸漸淪為課外特長培訓項目之一，這當然會把很多有天賦的窮孩子擋在外面。

《裸泳的西班牙斗牛士》讓我重返童年，重返在水泥地操場上摸爬滾打的好時光，那時候愛足球愛得死去活來，每天不踢到天黑絕不回家，回到家不抱著足球絕不上床，做夢都能夢見貝利、馬拉多納；教練也百分之百投入，哪會計較什么收入、職稱、職位，每天憋著狠勁兒埋頭苦干，偏執狂似的要為中國足球奉獻青春。我們，從教練到孩子，快樂得一塌糊涂。

好時光，一去不復返。

我虛構了一位理想化的教練楊謀和一幫理想化的孩子，他們取得的成績簡直不可思議（和我們當年的情形一樣）。楊謀是一個有魔力的家伙，搞什么成什么，一次次帶領孩子走向成功。他的秘訣，無非“熱愛”——喚醒孩子對足球的熱愛，放手讓他們去干，去拼，去爭取。

我兒時的啟蒙教練，和楊謀有幾分相似。這樣的基層教練，多么稀有！

是的，秘訣，無非“熱愛”。真正的，發自內心的熱愛。不論孩子還是教練，先把自己扔進去，不是掏點錢鍛煉下身體拉倒，不是嘩眾取寵學個一技之長就行，而是目標遠大，心無旁騖，狠下苦功。如此，何愁中國足球不興？

當然，《裸泳的西班牙斗牛士》又不僅僅是寫足球。可憐楊謀，一位神秘而懷有滿腔熱血的基層教練，終不免荒誕悲涼的寓言式的命運。

這當然已經不是足球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