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 答

我曾不止一次請教過

《貢嘎山》主編洛迦白瑪

為什么藏區(qū)的人

都視雪山為神山

她要么笑而不答，要么

在某刻突然張口

——如果你就住在這山腳下

如果你的阿爸上山去摘松茸

如果草場上那些馬匹忽然嘶鳴

如果，你在清晨的水邊

看到命運的漩渦

瘦弱的雙腿，沿著公路

一步一步走回去的黃昏

你肯定不會相信那部電影里

所講述的愛情

風吹似的，萬物沉默如謎

但又充滿了絨毛的啟示

（扎灌崩清修的僧人還在

雨后山間的雙彩虹還在

……）

如果你只把他們看做時間的

一次偶然

那央邁勇只是央邁勇

凈土上降落著塵土

在甘南談論自然

我們談論的都是差異

人和人握手

有的，摩擦起火星

語言和語言在空氣中相撞

那眼睛躲開了

看向一望無際

世界一直由此展開

我獨自

往會展中心方向走去

后面的帳篷城圍著柵欄，上面的

白云也被圈住

和桑眉電話里說了些工作

有半個自己身在成都

剩下的半個

看到不遠處的白發(fā)婆婆

一塊石頭前

跪拜

慈壽寺塔

昨夜又有葉子飄落

人世盲目而快速

空調(diào)排出的廢氣吹在臉上

什么指引你去慈壽寺塔

還在光緒的那場火中徘徊

不斷出生從未醒來

呆板看著呆板，老母雞霸巢

小民騎跨駱駝——那駝峰

和塔尖形成的波浪

讓你捉襟見肘不得已

“最大的罪孽，燒了父親的照片”

污點，即使站在風高處

也是在慈壽寺塔底端

祈求懺悔，匍匐，成一堆泥土

意外長出了溫情的玫瑰

注：《十三邀》節(jié)目中，錢理群回憶往事，痛恨自己親手燒了父親的照片。

記 夢

夜里做夢，夢見躲到了山上

從此就沒有過失和煩擾

我想太直接了，我應該經(jīng)歷了

山的時序帶動

一個人的胡子瘋長與風雪之夜

就快要和冰柱一樣卻又生脆

折斷

這應該是一個自然的過程

——如此痛苦

肉身在山中鳴叫，影子在集市下沉

遮擋了眼睛對落日的觀看

對方心里的陰影變成，那濃墨

使我有天在河邊洗腳

急匆匆的河水將這一切相告

我躲到了山上，已是又一個春天

懸崖邊的杜鵑鮮艷綻放

多么不真實，我還沒有成為

而腳下的深淵，兔子在攀登

在明月村挖筍

人被自身帶起的風裹挾

落地時，也有點點輕撫

光這片刻就足夠

又張開饕餮之口

那日在明月

我還在想我的人間桃源

明月，產(chǎn)業(yè)化了的

和頭頂那個稍微不同

挖筍，一種傳統(tǒng)

而我們?nèi)绱素毞?/p>

筍之又筍，眾妙之門

今年我才嘗出它的美味

愛情和永恒已建立

只是需要不斷修葺

【作者簡介：吳小蟲，1984年生于山西應縣。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巴金文學院簽約作家。曾在《詩刊》《十月》《人民文學》《揚子江詩刊》等刊物發(fā)表組詩及隨筆等。獲《都市》年度詩人獎、河南首屆大觀文學獎、少數(shù)花園青年詩歌獎、突圍年度詩歌獎、李季詩歌獎等。出版詩集兩部，《一生此刻》入選2018年度“21世紀文學之星”叢書并獲得中國詩歌網(wǎng)年度十佳詩集獎，參加詩刊社第36屆青春詩會。現(xiàn)居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