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國際布克獎頒獎典禮上，布克獎基金會（Booker Prize Foundation）公布了最新統計數據。2022年英國市場上，翻譯小說銷量超190萬冊，同比增長22%，占小說總銷量的3.3%，其中日譯英作品銷量超49萬冊，成為翻譯小說銷量第一的語種。閱讀翻譯小說的讀者多在25~34歲，該年齡段讀者購買了24.9%的英國翻譯小說。

對于翻譯小說而言，未來發展是非常光明的。2022年國際布克獎獲獎作品《沙之墓》（Tomb of Sand）在獲獎后9個月內銷量從500冊增至2.5萬冊。2016年國際布克獎獲獎者、韓國作家韓江（Han Kang）表示：“《素食主義者》（The Vegetarian）獲獎前在韓國只售出2000冊，在英國至今已售出50多萬冊，英文版銷量遠超韓文版。”作為小說的“先鋒”，翻譯小說讓國際出版市場變得更加多元，輕松俘獲了英國年輕讀者的“芳心”。

高質量內容和社會話題受關注

對于出版社來說，高品質的小說內容和翻譯是非常重要的。英國獨立出版社菲茨卡拉德（Fitzcarraldo Editions）成立于2014年，專門出版當代小說和長篇散文，曾出版過多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作品，如白俄羅斯作家斯韋特蘭娜·亞歷山德羅夫娜·阿列克謝耶維奇（Svetlana Alexandravna Alexievich）、波蘭作家奧爾加·托卡爾丘克（Olga Tokarczuk）和法國作家安妮·厄諾（Annie Ernaux）等人的作品，其簡約的書封設計受到讀者歡迎。菲茨卡拉德出版社創始人兼編輯雅克·泰斯塔德（Jacques Testard）表示：“翻譯小說的內容非常重要。對于菲茨卡拉德來說，我們并不追求所謂的熱門圖書，更看重圖書的作者，這有助于提高讀者的忠誠度。”

同時，近年來，與社會話題有關的翻譯小說也受到年輕讀者的喜愛。一位在法國工作的英國讀者格蕾絲·斯賓塞（Grace Spencer）在談到自己最喜歡的翻譯圖書時表示：“最近我非常喜歡讀關于英國脫歐的翻譯小說，英國脫歐公投時我只有15歲，當時還沒有投票權，這讓我非常沮喪。我并不想這件事過度政治化，希望通過這些圖書看到世界很多人和我一樣保持開放包容的態度。” 泰斯塔德指出：“蘇菲·休斯（Sophie Hughes）翻譯的《颶風季》（Hurricane Season）和伊麗莎白·賈克特（Elisabeth Jaquette）翻譯的《小細節》（Minor Detail）都與我們的生活和所處的社會有關，這能引起很多年輕讀者的共鳴。”

英國獨立出版社And Other Stories出版了大量翻譯小說，如西班牙作家伊娃·巴爾塔薩（Eva Baltasar）的《博爾德》（Boulder）、埃及詩人伊曼·梅瑟爾（Iman Mersal）的《依納亞特的痕跡》（Traces of Enayat）、意大利作家邁克爾·馬爾姆（Michael Malm）的《你，流血的童年》（You, Bleeding Childhood）等。And Other Stories創始人斯特凡·托布勒（Stefan Tobler）表示：“年輕讀者更容易接受翻譯小說和一些邊緣作家，因為他們具有很強的包容性。”

日本文學作品受歡迎

根據布克獎基金會統計，2022年英國最暢銷的30部翻譯小說中，有14部是日譯英作品，日本文學作品對英國讀者有著極強的吸引力。國際布克獎主管菲亞梅塔·羅科（Fiammetta Rocco）表示：“年輕讀者對西歐文學作品并不感興趣，而對日本文學作品抱有極大興趣，去年日譯英作品總銷量近50萬冊，在翻譯小說市場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資深日語翻譯家露西·諾斯（Lucy North）對于這種現象并不驚訝，她表示：“日本作家非常擅長創作短篇小說，他們的作品給人一種安靜、平淡的感覺，但是文字深處又蘊含著批判和對立性的思考。日本文字作品的神秘感對年輕讀者非常具有吸引力。”

普希金出版社（Pushkin Press）成立于1997年，是英國出版日本文學作品的出版社之一。與菲茨卡拉德出版社一樣，他們有自己挑選翻譯小說的標準與風格。普希金出版社總經理亞當·弗羅登海姆（Adam Freudenheim）表示：“我們不只關注市場熱點，更關注那些推動市場發展的作品。近年來，我們對日本文學作品非常關注，讀者稱我們是日本文學‘先鋒’，從島田莊司（Soji Shimada）的《占星術殺人魔法》（The Tokyo Zodiac Murders）到川上未映子（Mieko Kawakami）的《冰三明治女士》（Ms Ice Sandwich），這些作品中有與其他國家不同的風格與故事情節設置，吸引著年輕讀者的關注。”

TikTok推動翻譯小說發展

近年來，英國年輕讀者非常喜歡在TikTok（抖音國際版）上談論自己喜歡的圖書。斯賓塞表示：“我讀的很多翻譯小說都來自TikTok的視頻推薦，TikTok比亞馬遜的推薦算法更有效。” TikTok上的博主蕾切爾·阿特金（Rachel Atkin）經常將自己的讀書心得發布在@booksnpunks的賬號上，最近她根據法國和剛果雙重國籍作家阿蘭·馬邦庫（Alain Mabanckou）創作、克里斯廷·施瓦茲·哈特利（Christine Schwartz Hartley）翻譯的《非洲驚魂》（African Psycho），以及由智利作家羅貝托·波拉尼奧（Roberto Bola?o）創作、娜塔莎·威莫爾（Natasha Wimmer）翻譯的《2666》的視頻獲得了極高的播放量。阿特金表示：“我通過星級評定推薦我讀過的小說，而翻譯小說無論星級高低都會有很高的播放量。比如我發了‘5本你必須讀的爛書’視頻，每個人都有自己心中的爛書，網友會從這個視頻的內容或評論中找到共鳴，這種行為已經突破了閱讀。”

另外，翻譯小說的封面也是吸引年輕讀者的因素之一。深受年輕讀者喜愛的菲茨卡拉德出版社的圖書封面以藍白兩種顏色為主，這種極簡的設計風格成為年輕人口中的“時尚單品”。阿特金表示：“我曾在視頻中介紹過菲茨卡拉德出版社的圖書，這種樸素的設計給予翻譯小說一種高級感。” 斯賓塞在談到菲茨卡拉德出版社的翻譯小說時表示：“我第一次在書店看到菲茨卡拉德的圖書時，就被書封設計吸引了，其內容也非常經得起考驗。”

譯者聲音翻譯推動文學發展

與很多譯者一樣，我從事文學翻譯工作純屬偶然，我當時并不知道自己承擔了一項多么光榮而繁重的工作。之前一位編輯曾問我為什么選擇翻譯而不是文學創作，我當時回答，翻譯讓我成為不同的作家，講述一些我從未想象過或寫過的故事，居住在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里。盡管翻譯的報酬很低，時常讓人沮喪，但重新創作內容、發現不同聲音給予我的回報是無法用金錢衡量的。

在我看來，文學翻譯是培養同理心、好奇心和理解力的最好方式。翻譯推動文學的發展，讓更多聲音被更多人聽到。最近，我讀了村田沙耶香的《便利店女人》（由金妮·塔普雷·竹森翻譯）、奧爾加·托卡爾丘克的《航班》（由詹妮弗·克羅夫特翻譯），讓我重新思考對文學的態度與認識。這就是故事的真正力量，也是翻譯的偉大之處。

翻譯工作有苦也有樂

我在耶魯大學學習時從比較文學專業轉到語言學專業，研究語言規律，但當時我并不知道文學翻譯是一種職業。后來我開始嘗試翻譯一首詩、一個故事，才意識到翻譯是我非常喜歡的事情，8年時間讓我成為一位專業的保加利亞語和英語的雙語譯者。盡管翻譯工作有時會讓我筋疲力盡，但每當翻譯到自己喜歡的作品時，我就會覺得筆下的文字充滿了活力與力量。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是我讀的第一本翻譯小說，震撼了我少年時的心靈。因為這本書我開始學習俄語和保加利亞語，并且每5年重讀一遍這本書，每次都會有不同的感悟。另外，托馬斯·曼的《死于威尼斯》是第一部讓我感受到翻譯魅力的作品，我讀過英譯本和德文原版，讓我體會到譯者如何用文字渲染氛圍，捕捉語言中的陰影和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