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鷺》

一只白鷺

輕盈地落在

這首詩的第一行，單腿而立

本來，這首詩是紀念父親的

可沒有任何征兆

一只白鷺出現了

那么，好吧

當這只白鷺再次飛起來的時候

我看見父親扶了扶眼鏡

然后，消失了

 

 

《少年憶》

這個年紀

喜歡顏色

 

綠發卡、紅頭繩

黑黑的火車頭噴著白蒸汽

 

一魚缸斑斕的熱帶魚

擾亂了花貓的午睡

 

馬路上新鋪了瀝青

踩上去一步一個腳印

 

喇叭花開，腳趾頭頂破了

母親做的粗布鞋

 

糖紙上的米老鼠替我品嘗著甜

煙盒上的哈德門是什么門

 

成群的鴿哨，天空自言自語

玩玻璃彈球的少年一個人孤零零

 

 

《五月的沙棗樹》

拐過樓角

那棵香氣彌漫的沙棗樹后面

有位窈窕女子就要走出來了

為什么

五月一過

一個小男孩大聲喊著：舅媽

舅媽大包小包來串親戚了

虛構的舅媽

帶來好吃的酥皮點心

咬一口，紅綠絲

再咬一口，砸吧砸吧嘴

剩下半塊明天吃

 

 

《蓮花山》

1

一棵白樺樹

又一棵白樺樹

我在中間

和倆高個子兄弟

合張影

 

云朵后面的山峰

有著父親的表情

兩只花喜鵲

一雙江淮遺風①的繡花鞋

領我回家去

注：①明代曾從江淮一帶移民此地屯墾，遂有江淮遺風流傳至今。

 

2

要聽“花兒”

農歷六月初一來

來早了

對著峰巒喊一聲

回音震得耳朵疼

過了初六

就別來了

女子鬢角的花兒已經開敗了

堆金疊銀的好刀已經入鞘了

 

3

白牡丹一樣的白天

黑牡丹一樣的黑夜

唱“花兒”的人早已回到家中

磨快了

準備收割秋霜和青稞的鐮刀

 

 

《臨 潭》

一茬茬燕麥青稞

隨風吹散

 

我來覓舊尋蹤

遇見石頭上刻經的人

騎一匹快馬

背井離鄉去往遠方的人

只是跑得再快

也沒有跑出母親的一根白發

 

入夜，有人從月亮上伸出手

向我借火點燈

他在查閱有關臨潭的古史軼聞

 

 

《景泰龜城》

夏日的天空，空蕩蕩，像是放了暑假的操場

龜城內小學校那棵百年沙棗樹還沒到開花季節

我是提前報到的一名小學生

想要提前聞聞沙棗花四溢的香氣

 

據說，龜城內現在幾十戶居民多為明代駐兵后代

一輛三馬子車突突突響著

有著一位大嗓門將軍力拔千鈞的力氣

站在曾經可以跑馬的龜城殘頹的城墻上

看見城外坡地上一群羊在吃草

 

公雞叫鳴，羔羊伴著少年長大

遠處回頭再看，龜城被云朵埋著

亦如古書所言，龜一聽到鐵器的響聲就躲藏起來

時間是鐵，鐵生銹

風使勁吹，時間停不下來

風吹遠了還要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