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2004 年前后，我和書友孟建華在滄州鄉下某處，見到幾冊古籍，其中《書經圖說目錄七》中有四幅彩繪圖，《太甲中》有五幅彩繪圖。兩書明黃紙封面，金絲線四眼裝訂，朱絲欄白紙寫繪。館閣體字大如錢，墨色明亮如漆。圖繪色彩鮮亮、莊重，山水、樓臺、樹木、人物描繪工致，窮態極妍，異常精美。開本闊大，氣勢非凡，書本尺寸33.2×22.1 厘米，內框23.8×15.9 厘米。單紅魚尾， 白口，四周雙邊，半頁6 行，行16 字。盡管書的品相不是太好，但賞心悅目， 讓人愛不釋手。好在賣家要價不高，我便將書買了回來。

閑暇時多次翻閱。《書經圖說目錄七》含甘誓四圖，即《征扈誓師圖》《大戰于甘圖》《左右恭命圖》和《賞祖戮社圖》。首頁寫有對甘誓的解釋：“甘者， 地名。夏有扈氏，國之南郊也。今陜西西安府鄠縣有甘亭，即其地也。有扈為夏同姓之國。啟初嗣位，有扈氏為不道。啟親率六軍征之而誓師于此。古者將欲整齊其眾而用之，則必有誓告之文，而尤嚴于軍旅。所以宣言其討罪之意，而示以刑賞之必信矣。”之后，分別對每一幅繪圖的內容都作了詳盡的介紹。每一幅繪圖都精準、細致，色彩豐富、艷麗而肅然大氣。《太甲中》包含了《冕服迎王圖》《君臣拜言圖》《子惠困窮圖》《徯我后來圖》和《奉先思孝圖》五幅彩圖。同樣是用心精細繪制、逐圖詳盡解釋內容。

由這兩冊書的用紙、用墨、裝幀及字畫水平，不難看出，這應該是清朝宮廷寫繪本。查閱資料，知光緒二十九年（1903），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命孫家鼐、張百熙、榮慶、陸潤庠等奉旨編纂《書經圖說》，令按日呈覽。朝廷遂調江南著名畫師詹秀林等奉旨繪圖，圖附說明性文字。全書共計五十卷，五百七十圖。書成經皇太后、皇上御覽后，即命刊印，頒發各省學堂。據《清代內府刻書目錄解題》記載，光緒三十一年（1905）， 由外務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將此書石印頒發各省，定名為《欽定書經圖說》。那么此兩冊書會不會是當初刊印《欽定書經圖說》的底稿本呢？經認真比對，發現存在一些疑點：一是兩書行格不同。此書半頁6 行，行16 字，而《欽定書經圖說》半頁10 行，行24 字；二是繪圖不盡相同。兩書一為彩繪，一為黑白印刷。細察每幅圖，雖題目、內容相同，但景致、樹木、房屋構圖許多細微之處并不相同。如果不是光緒年間《欽定書經圖說》的底稿本，那么這兩冊書究竟是何來歷？我十幾年的時間也沒能研究出結果。

2017 年，讀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輯、人民出版社出版發行的《明清宮藏檔案圖鑒》，看到《〈論語〉、〈孟子〉圖說》照片，眼前一亮！這與我收藏的兩冊書版式、字畫風格完全一致！經與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故宮博物院幾位師友研究，終于弄清了這兩冊書的本來面目。

封建社會，王朝的興衰繼絕，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最高統治者的個人素質， 皇子們的教育也因此備受關注。清代帝王吸取了前朝的歷史經驗教訓，非常重視皇子的教育，并設立了嚴格的“家法”， 因此清朝多數皇子精通經史、策論、詩詞歌賦與書法繪畫等，并善于騎射。順治、康熙兩朝君主基于經驗，對于皇子教育非常重視。順治帝親自撰寫《御制資政要覽》一書，成為清朝教育皇子的必讀教科書。康熙帝臨朝后, 對于先前未成規矩的皇子教育，逐漸開始形成“家法”制度，他親自挑選“老成謹慎”“學問優長” “或縱無淵博通儒，或滿洲、漢人內有人品端方，可資輔導者亦好者”為師教皇子讀書，開蒙讀書之處選在自己理政的乾清宮東南側廡房，以便于隨時了解皇子們的讀書狀況。雍正初年，皇子學校“上書房”終于落成，在乾清宮左楹、西北向設立，“近在禁御，以便上稽察也”。而此兩冊書，正是雍正年間內府彩繪本， 為上書房皇子課本。目前，故宮僅藏有《論語圖說》《孟子圖說》彩繪課本，民間也只知在2021 年泰和嘉成《兩朝御覽明清內府藏書刻書專場》，曾出現過一冊清雍正年間內府彩繪本《孟子圖說》， 此外便沒有任何其它訊息。而《書經圖說》更是從未出現過，我手中這兩冊是目前世所僅見。

再細一琢磨，雍正年間皇子課本， 那首先是弘歷皇太子用的課本。如此，說這兩冊書是乾隆皇帝用過的課本，或不能說是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