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史鐵生說過一句話：“人和人的差別，絕對大于人和豬的差別。”

越上年紀，越能體味到這句話中的無奈。

《如云的秘事》中的女主人公，不過是一個最平常的女性，生長在北方內陸小城的一個小康之家，她身上的一切，都沒有出格之處，無論是優點還是缺點：漂亮，卻遠不是傾國傾城；任性，也不過是被寵愛的女孩兒最常見的特征。就算虛榮，或者說，很虛榮，難道不是人性中最普遍的弱點？何況，她不正是以此為動力，活得盡心盡力，努力活一個“人往高處走”嗎？

不幸釀出了悲劇。

為此，她懲罰了自己半生。

她徹底埋葬了那個鮮艷水靈，有繽紛欲念和夢想的女人，背負著如山的罪感，蛻變成為一個視欲望為洪水猛獸，并試圖以一己之力和世界對抗的單身母親。她要從欲浪濤天的時代搶救出她的女兒，或者說，把滾滾紅塵關在她小小的房門之外。她視女兒身心的純潔與清潔為自己生命的意義，還有就是，欠債要還。哪怕是前生前世的債。

一個本性善良的人，真是不能犯錯。假如如山的罪感真把她壓成了齏粉，也就罷了。可是如果背負著如山的罪感，在眾生之中抵抗前行，那才是真正的悲劇。

放下，是時下一句流行語，是禪，是開悟，是很多人為自己開脫的依據。還有一句流行語，與自己和解。可是，沒有辦法啊，有的人，就是不肯放過自己，不肯饒恕自己。執念也罷，愚蠢也罷，一生活成了災難或者笑話，那是她或者他無法抗拒的命運。

如云不是我愛的人，我只是為她傷心。

幾天前的那場大雪，還沒有完全消融，坐在窗前眺望，冬天的晴空，凜冽，沉寂，有著不關人間的高遠的慈悲。愿我的如云在那里安息。

2022年元月25日于如意農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