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員中信佛的不少，最有名的是巴喬。我不了解他信奉的是何種教義，也許只是單純地祈求健康、勝利和失敗后的平和。競技運動和佛教理念幾乎是背道而馳的東西，前者要求保持恒久的勝負心、劇烈的悲喜更迭，后者則摒除這一切。可在某些情形下，兩者又有奇異的交融。

故事成形于今夏歐洲杯期間，契機則更早，是去年秋天，利物浦的范戴克重傷，接受了十字韌帶手術。受過同樣傷病折磨的前輩阿蘭·希勒，在專欄撰文回顧了當年復健的經歷，并給范戴克鼓勁。那篇短文寫得挺有意思。我對球員如何度過漫長的傷病期很感興趣。當傷病長到一個程度，不用在意本賽季成績了，甚至連主力位置都丟掉，也就擺脫了焦灼，到了一片空茫的境地。扔開遙控器，仰面躺著，感受傷口內無數微粒繁忙地交織。日復一日，除了調養好自己，別無他事。我想那是一個特別內省的時期，人生之外的飛地。有一陣子我狀態不好，就把自己放在那樣的設想中。

故事想好了，一直沒動筆。我覺得它太老實了，少了點斜逸旁出的東西。翻了些球員自傳，抄了幾則禪宗公案，擊竹、聞鶯什么的，其實沒用，只是給自己營造點氛圍。有幾天又不想寫了，接受這故事自然地飄散。可一個形象總盤桓不去：一個受傷的球員抱膝而坐（姿態如一尊雪山大士像），凝神聽膝蓋里傳出的音節。我找了幾張雪山大士像的圖片，木雕的，玉琢的，看著它們出神。歐洲杯結束后，我找到了那點東西，于是就寫成了。

聊聊角色原型不會對小說的風味有所增益，也不會折損。本世紀初，德國有個代斯勒，擁有德國球員罕見的細膩和靈氣，在頻繁的傷病中消沉下去，得了抑郁癥，后來也信了佛，早早退役，從媒體的視野中消失了。最后的傳聞是他開了一家佛具店。代斯勒是主角D的半個原型，另一半是不萊梅的迭戈，當年是炙手可熱的新星，拜仁一度接近簽下他而被尤文截了胡，只好買了羅本。迭戈登陸意甲初期相當耀眼，隨后因為各種原因，也黯淡了。前幾年甚至傳聞要來中超，其失意可知。如今很難在中文互聯網上查到他的近況，另一個迭戈去世的消息，淹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