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理解年輕的一代，就要進入他們生活的世界，在對話和溝通中更好地了解這個時代。”以此為出發點，華東師范大學歷史學系教授唐小兵、南京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教授朱麗麗于8月7日作客蘇州慢書房線上沙龍，圍繞“偶像、飯圈與時代的精神狀況”主題展開討論。在朱麗麗長期觀察看來：“偶像崇拜有代際特征，每一代都追星，但這二十年社交網絡的興起改變了粉絲文化的特征。”因此，對偶像和“飯圈”的研究逐漸成為當下高校開展文化研究的一個重要方向。

“飯圈”為何如此火熱？在唐小兵看來，這首先是“被壓抑的個體情感試圖破土而出的發育的需要”。Z世代從小生活在高度競爭的時代，注重知識上的培養，相對缺乏情感培養的土壤，出現“壓抑和自我壓抑”的狀況。他提出，“隨著消費主義文化的崛起，公共文化領域衰落了。”因此年輕人通過“飯圈”滿足與世界連接的內在渴求，成為一個個小的共同體，“飯圈”也被他們視為同溫層和舒適區。

焦慮似乎是粉絲文化必然的產物。對影響力和熱度的追求是無止境的，“焦慮對偶像和粉絲都有病態的影響。這種‘生活在聚光燈下’的心態，會影響個體生活的完整性。”唐小兵說。當然，偶像崇拜并非有百害而無一益，朱麗麗認為：“偶像可以照亮自己的情感需求，獲得一種遠程的親密感。”但同時唐小兵也提醒：“如果只能看到自我的情感投射，抱有‘生活在別處’的期待，與現實世界完全脫節或選擇逃避，那么這樣的偶像崇拜不足以讓人成長。”

“研究證明，粉絲文化強烈的時期往往是青少年階段，粉絲群體里也是女性更多，這是由于青少年和女性相較而言在大眾話語領域處于邊緣性地位，需要通過邊緣文化獲得某種身份正名的力量。”朱麗麗對粉絲文化表達了擔憂，“所謂‘圈地自萌’就是說，粉絲文化并不會影響主流文化，但是今天社交網絡和資本的加持，使其可能影響到精英文化，甚至影響大眾文化的主體性。”此外，影視劇、短視頻、網絡文學等大眾文化產品品質的下行，也在某種程度上加劇了現代人的精神危機。朱麗麗保持著相對平和的心態：“我們的日常生活是由每一次選擇度過的，可以刷‘口水劇’度過一天，也可以閱讀有精神向度的作品度過一天。二者應該互為補充，我們需要這種平衡和張力。”

面對這樣的時代困境，個體在大洪流中應該如何堅守？“我們要做的不僅僅是‘破’，更是‘立’。”朱麗麗強調，“青少年的心智不夠成熟，偶像文化沖擊著他們的生活環境，不能強制他們不去接觸，而是要盡力提供優秀的文化產品。”《烏合之眾》和《群體的智慧》這兩本書都給朱麗麗帶來很大的觸動，因此她拒絕單一的批判或盲目的信心，更注重“持有雙重的反省”，“每個人的主體性都有力量。精英和向上的文化終歸是少數，你要允許一部分人走在前面，但你也要相信大眾會跟在后面。”

唐小兵在著作《十字街頭的知識人》中，以“十字街頭”隱喻當代部分人群的困惑迷茫。當被拋到十字街頭，面對眾說紛紜的時代狀況，個體該何去何從？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議：“理解時代、超越時代對每個人而言都是一個艱難的過程，但歷史、人文閱讀能提供資源幫助我們理解時代困境，并最終找到力量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