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六一”兒童節，動畫電影《哆啦A夢：伴我同行2》登上單日票房榜首，上演了“看樂孩子，看哭大人”的影院奇觀。實際上，近年來現象級的動畫電影，如《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尋夢環游記》等，都具有全齡化的特征，能夠滿足不同年齡階段觀眾的審美需求。國內動畫片的觀影群體也漸顯“親子觀影為基本盤、青年觀眾是增量”的趨勢。全齡動畫電影成為中國動畫電影產業的迫切需求。

在這樣的背景下，國產動畫電影如何撕掉“低齡”“幼稚”的標簽，將受眾主體從兒童擴展向全部年齡段的人群？國內外的優質全齡動畫電影為我們提供了一些啟示。

其中，最重要的當屬動人的情感和深刻的思想內涵，這是動畫電影引發成人觀眾共鳴的關鍵。《西游記之大圣歸來》中的“歸來”，從故事層面上看是孫悟空被江流兒揭開封印重歸人世，打敗山妖解救黎民的經歷，實則是打破精神枷鎖，重獲心靈自由的艱難過程，昭示著拯救自己才能拯救世界的主題。從自我放逐的“廢柴”到自我救贖的英雄，孫悟空的心路歷程，使無數有過或正處于落魄與迷茫中的成年人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產生情感的共鳴。《尋夢環游記》描述主人公追尋音樂夢想的傳奇經歷，以親人間細膩的愛和懷念打動人心，并以亡靈世界的奇特規則，引發人們關于生死、善惡等問題的思考。這些披著夢幻或想象外衣的情感和思想，是現實中人們生存狀態的反映，加深了人們對自我和生活的認知，使壓抑的情感得以宣泄，得到審美的愉悅和精神的滿足。

豐富深刻的內涵不能通過說教來實現，而必須借助審美自足的外在形式。因此，全齡動畫電影要有能吸引各個層次觀眾的形式特征，如精彩有趣的故事情節、富有特色的形象設計、瑰麗奇幻的想象世界、悅耳的配樂等。《大圣歸來》《哪吒之魔童降世》分別取材于西游記和封神榜故事，老少咸宜。主人公在神界、妖界、人界自由穿梭的場景，神人共生、妖人一體的形象設定，營造出奇幻浪漫的虛擬世界，滿足了孩子們無窮的好奇心，也使成人獲得異想天開的快感，帶來充滿情趣的觀影體驗。《捉妖記》中的妖怪胡巴，造型如同一根白嫩的蘿卜，又如人類幼童一樣頑皮、機靈，一出場便俘獲了觀眾的好感。哪吒的形象則接近于現實中的“熊孩子”，讓人倍感親切，又過目難忘。當然，精良的制作技術也不可或缺。對于成人觀眾來說，逼真的場景、精美的CG畫質、高端的數字技術、靈動的人物表情所帶來的視聽享受，也是他們走進影院的動力之一。

全齡電影的深層內涵與外在形式之間，需要一個巧妙的結合點，以實現二者天衣無縫的對接。《哆啦A夢：伴我同行2》中的結合點是時光機，對孩子而言這是一個穿越時空的有趣工具，對成人而言則是一個了解自己和他人的新視角。它讓大雄暫時擺脫現實自我的束縛，以局外人的眼光重新看待自己，體驗家人、朋友的愛與信任，懂得感恩、珍惜和自信。《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結合點則是魔丸與靈珠的身份設定。從劇情上看，這是哪吒與龍太子敖丙的前身，是故事展開的前提，在主題表達上，它們卻被賦予偏見與認同、個體與家庭、命運與抗爭等多重象征意義。這種連接點的設置，如同一扇虛掩的門，門外的風景能夠使止步于此的觀眾賞心悅目，而另一部分鑒賞能力更高的觀眾則可推門入室，領略其內蘊的復雜幽微，獲得更豐富的審美享受。

總之，以對現實的深刻體察為基礎，通過精湛的藝術創造和先進的技術，在幻想中的世界中呈現真實的人類情感和文化，當是全齡動畫電影的努力方向。一馬當先，萬馬奔騰。現象級的作品之后，當有更多成熟的國產全齡動畫電影問世，使“合家歡”成為影院中的常態。

（作者：呂珍珍，系廣州大學人文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