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像鐘擺，在痛苦和無聊之間徘徊。”叔本華頗具悲劇色彩的描述揭示了人生本無意義、且在時間中不斷流逝的本質(zhì)，也呼應(yīng)了皮克斯動畫電影《心靈奇旅》對生命的叩問。

《心靈奇旅》電影海報

中學音樂教師喬伊最大的夢想是作為爵士鋼琴家登臺演奏，為此他付出了多年的努力，結(jié)果卻事與愿違。喬伊對音樂的熱情并沒有熄滅，挫折反而令他愈挫愈勇。在終于加入紐約最好的爵士樂俱樂部并成功演出后，喬伊卻發(fā)現(xiàn)快樂猶如曇花一現(xiàn)，自己并沒有獲得期盼已久的實現(xiàn)感。“然后呢？”喬伊站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夢想實現(xiàn)后的空虛包裹著他。他一直視為人生目標的爵士樂演出居然未能給他帶來長久的滿足，這不得不讓他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

喬伊（左）與“22號”（右）在生前之處

從表面上看，《心靈奇旅》和皮克斯2017年的動畫電影《尋夢環(huán)游記》有著相似的故事元素：同樣熱愛音樂的主人公、反對主人公音樂夢想的家人以及主人公意外進入的靈魂世界。不過《心靈奇旅》的主題與親情無關(guān)，影片先是給人灌了一碗“做個普通人看著樹葉飄落也挺好”的雞湯，然后再發(fā)出“當你發(fā)現(xiàn)‘活著實際上沒什么意義’后，你還會熱愛生活嗎？”的拷問。

這似乎是一個很難參透的命題——既殘酷又艱深；這又是《心靈奇旅》的高明之處——擁有夢想不停追逐的人或許會對這碗雞湯嗤之以鼻；而那些真正品嘗過苦味卻能笑對人生的人，也許會對喬伊的轉(zhuǎn)變心有戚戚。

喬伊在登臺演奏前因意外喪生，他的靈魂被帶到了宇宙中的“生之來處”。理想尚未實現(xiàn)，喬伊不甘心就此死去，他渴望在這里重返地球。這里遍布著身體透明的孩子，他們都是地球上人類出生前的靈魂。作為訓練基地，“生之來處”不僅培養(yǎng)靈魂的個性和興趣，還安排導師輔助他們找到“火花”。“火花”是靈魂體驗人類生命的原始動力，它既可以是音樂，也可以是其他令人傾心的東西。找到“火花”是每個靈魂獲得地球通行證、成為真正生命的必修課。對于意外死亡的喬伊而言，他重生的惟一機會就是成為一個年輕靈魂的導師，通過霸占靈魂的地球通行證讓自己重返地球。出于這一目的，喬伊成了游蕩千年、不肯前往地球的靈魂“22號”的導師。音樂、舞蹈……喬伊屢次嘗試幫助“22號”找到“火花”，均以失敗告終。“22號”對人類枯燥乏味的生命毫無興趣，他認為喬伊為一場爵士樂演出赴湯蹈火的行為更是匪夷所思。

出于同情，“22號”還是帶領(lǐng)喬伊來到了宇宙中的“忘我之境”，這個宇宙中的灰色地帶能用非法手段聯(lián)通地球。但忙中出錯，返回地球時“22號”的靈魂進入了喬伊的身體，而喬伊的靈魂則進入了一只貓的身體。

“22號”在喬伊的身體里感受到了生而為人的快樂，這和“生之來處”的先哲導師們對他講述的生命完全不同。他行走在地面上，感受著真實的風，看著落葉從空中飄落……這些經(jīng)歷讓“22號”興奮不已，他甚至開始渴望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被管理者抓回“生之來處”后，“22號”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找到了“火花”，這令一心想回地球的喬伊懊惱不已。喬伊認為“22號”的火花是自己的音樂夢想， 和“22號”沒有任何關(guān)系。傷心的“22號”扔掉了自己的地球通行證，喬伊則依靠通行證順利重返地球，完成了演出。

如果說影片的前半段描繪了游蕩千年的靈魂體味到“成為人的美妙”，后半段則勾勒出領(lǐng)悟到“生命本無意義，活著就是意義”的中年人依舊熱愛生活的英雄行為。

喬伊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一直在奮斗和空虛的天平兩端不斷搖擺。演出后，他在地鐵上看著目光呆滯的人群，仿佛明白了自己的搖擺只是生命在毫無意義中消逝的另一種形式。所以他的“火花”又是什么？究竟是成為爵士鋼琴師登上舞臺的中央，還是音樂？回到家，喬伊重新彈奏起鋼琴，這一次他心無旁騖，全情投入。意念的集中讓他靈魂出竅，回到了宇宙中的“忘我之境”。喬伊找到了即將成為迷失靈魂的“22號”，將地球通行證還給了他。喬伊還告訴“22號”：“‘火花’不一定是某種東西，它更可能是——活著本身。”

在《心靈奇旅》中既能看到普通人對生活的熱愛，也能看到更深刻的領(lǐng)悟——盡管伴隨著領(lǐng)悟的是清醒和痛苦。

從某種意義上講，認清生命真相的喬伊才是一個真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