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

鋸琴音，如鯨歌之悲。深水處的探照燈

久習的離別課

落木無邊的寶馬轍

城市上空，騎著巨鯨游蕩的王

暴雨夜

大峨山在胸中生長。頭頂上方即峨眉金頂

數個焦灼的電話在雨夜打來

洪水沖向亂石，細碎的浪花

化為無數只眼睛

在高處

望我

悲欣之鏡中，鳥獸散

不存在的

在鐵杉的靜脈中寄宿

霧氣托我上升

——時間失去了作用

那痛苦耐力

從未提及的新生

感謝山。不存在的山

我是

冷杉林里的無邊落木，蜷縮如猬的

個體戶，通宵未眠的懸浮者

一直克服時間。以惻隱

以淺轍

為了某個秋日

與父空坐，之間不再隔著薄霧茫茫

公園里的黃昏

毛姆的月亮浮在水面。我的手

像低垂的柳枝

攬著一團破碎的余暉

打樁機的聲音遠遠傳來，被動，不可逆

的挖掘，重砌了我

母親的牙疾逐漸有了好轉

渴望她恢復

往昔啰嗦的、訓誡的語氣

光在草地斂收，蟋蟀掩埋中年

我佯裝睡著了

母親找來外套蓋在——

那個軟呢的孩童身上

她還在暗自分擔

此地帶來的種種不適

迷失

又一日荒頹。山川逃遁，

那锃亮、明滅的隧道，從我腹中抽出了

漫漫里程。

假寐在仲夏，你親手送他牢籠，

也簽發特赦令。繼續使用遠古的記憶

掩埋未來的鵝。

花在山谷開放，疼痛的人靜水流深，

今夜微光，

消逝在翌日。

我也會隨時停下，

不再以上升之名獲得更多深海。

進山

蟬鳴已化為橢圓的、小顆粒的

在濃霧里翕張暗綠色的光

銳利的、暴躁的爭吵，無休止的沖蝕

使秋林里的葉脈溢出膽汁

每晚都在知恥中與黑夜道別。他心臟處的

懸梯，撞擊我

山居中

我仍然扯不斷這緊繃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