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草原——聚焦（版畫） 胡日查

【藝境觀象】

全國美展已連續舉辦了十三屆，在反映現實方面代表著主流價值觀。美術家用藝術水準的不斷提高，印證著中國社會的變化與發展。

全國美展的舉辦，同時也為國家的文化藝術發展提供了客觀比較的平臺。“第十三屆全國美術作品展覽版畫作品展”于近日在四川美術館落下帷幕。在本屆版畫展區的構成關系上，縱觀幾大版種的占比，傳統的平版（石版）占3.5%，凹版（銅版）占17%，凸版（木版）達68%，漏版（絲網版）占7.9%，綜合版占3.2%，綜合技法占0.4%。入選畫家年齡35歲至40歲的人數最多，其次是45歲至50歲，年齡占比顯示出版畫當代創作的主體是青年。此次入選作品來自34個省級行政區，占比分別是：東部地區137人（件），達40%；中部地區115人，占34%；西部地區88人，占26%。

全國美展各類統計數據盡管理性客觀，但并不全面完整。藝術創造更為主觀與個性的屬性，包括專業技能、語言風格、文化品質、思想水準和精神主旨等，則只能感受而無法計量，作品的表象與內涵相輔相成，從視覺到心理的審美過程也因邏輯而遷想妙得。

如獲獎提名的凹版作品《陽光下的大橋澆筑工》，畫家曹丹并不算是新人，但作品卻呈現出一個嶄新的風格。他對凹版修煉有日，厚積薄發，風格中的寫實語言扎實強悍，凹版干刻與腐蝕所產生的肌理語言中，蘊含了時代的寫意精神。

羅貴榮的套色凸版作品《時間·時間》以國家日新月異的路橋建設為主題，卻并不滿足于工地現場的寫實記錄，而是以一種近乎幽默的情致，在大與小，虛與實，軟與硬的對比中，展示了人與自然的對話。“T”字造型的構圖堅實強悍，畫面的張力均衡飽滿，靜態的大橋將焦點引向動態的人物，人在物的對比下又如此渺小，這一表象的真實恰恰為想象留足了空間。渺小的軀體與強大的信念互為表里，自然的客觀與人類的主觀相輔相成。

同樣是描繪建設，徐娜的作品《上善若水——絲路文明》則側重于國家關系的展現。“一帶一路”建設在畫家的思緒中顯得縹緲浪漫，細膩縝密的表達，源于被稱為“木口”的梨木橫切面，因質地堅韌綿密，沒有纖維紋理的干擾，而最宜深入細膩的語言敘述。畫面弘舸連舳，巨檻接艫，口岸與市集相銜，舟楫和篷帆互映，海上絲綢之路曾有的繁華，睦鄰邦國交流的頻仍，都在木刻刀下娓娓道來。

丁卉的水印凸版作品《面孔·九》，體現了中國傳統水印在當下新的審美意韻。畫面中少女的溟沐清曠，借助了水與墨的濡染，將懵懂中的清純與嬌憨描寫得令人心動。“曉吐芳心零宿露，晚搖嬌影媚清風”，畫家對人物的刻畫沒有停留于造型或結構的技術性再現，而是充分利用了水、墨、紙三者的特性，傳遞出從情形、情緒到情致的表達，凸顯了人物形遠意近的個性旨趣。

胡日查的套色凸版作品《聽見草原——聚焦》不但為自己涂抹了生命的底色，也開闊了表現的視野。站立的馬，蹲坐的人，嚎叫的狗，盤旋的鷹，構成了草原悠遠的意境。從馬的回首到狗的昂頭，再到人的遠眺，作者巧妙地將視覺焦點轉移至相機的長焦鏡頭上。畫面凝聚了主題，視覺引發著聽覺，濃縮的景象釋放出想象，讓觀者在虛實間徜徉慢步，讓意圖在想象中合成。一列飛馳的機車橫貫大地，正欲破圖而出，所謂“聽見草原”即源于此。大地的離離菒草被覆著陽光的暖意，草原的豐富中又添加了機車的鳴響，視覺與聽覺在敘說著時代的變化，韓愈的詩句“鳴笛急吹爭落日，清歌緩送款行人”正是對應了畫面的意境。

黃蕓蕓的漏版作品《盛世觀燈》表現的是家鄉四川自貢古老的文化習俗。那流光溢彩的只只燈盞，輝映著人們的張張笑臉，也折射出盛世的創作主題。畫家回憶說：“當夜幕降臨，人民公園里彩燈點亮，有歌舞表演、各色小吃和猜燈謎活動等，人們提燈游園時摩肩接踵，非常熱鬧！鹽都變成了燈城！”回憶溫暖了畫家，也感動著觀者。

宋洪宇的黑白凸版作品《亞布力·冬》以非黑即白的語言為觀者展示了亞布力充滿地域特征的寒冬時日。作品如日記一般精雕細刻且條分縷析，黑與白的語言簡潔單純，畫面構成整齊劃一。84幅片段截取的時空景別迥異，將波翻浪涌、霜崖縞皓的極寒之地刻畫得美輪美奐。每一細微處都專情用心，每幅景致中都趣味橫生，在黑與白、死和生之間，“灰”意味著生命的質地，激活“灰”的表現價值才突出了黑與白的語言個性，正是“灰”的活力破解了嚴寒的肅殺，激活了內心的溫情。

王連敏的凹版作品《頂光·1921》主題新穎，技法卓越，以抽象的語言闡述具象的主題，在司空見慣的平常中挖掘出不一般的內涵。畫中光線沿著物體起伏，寂靜從容地蜿蜒而行，也許在丈量時間，抑或在揆度空間。大音無聲也是一種空間的語言，畫家用凹版美柔汀技法的精耕細作，塑造出畫面獨特的語境。

與凹版畫同為西法中用的平版畫，雖然遠不及中國傳統的凸版歷史久遠，但表現品質的提升卻從未間斷。曹瓊德是位資深的平版畫家，作品《太行山莊》顯示了其技法語言的成熟豐盈。畫家眼中的太行山有了不同于以往的意義，石板砌成了人的住所，鋪就了行走的路徑，山把自身的所有都饋贈給自己的子民，而人對山的感恩便應該還山以青綠的本色，讓山的生命延續。

版畫與其他繪畫形式不同的是，它的表現意圖務必是在技術與材質的作用下，通過“物性”的客觀條件，表達人性的主觀意識。此次入選全國美展的版畫作品的標準，首先是在價值觀上努力有為，在人格立場上積極向上，在藝術理念上引領發展，在創作思想上超凡脫俗，在表現風格上獨特出眾。一個千萬大眾傾力而為的大國大展，共性的主張與個性的理解相輔相成，這樣的展覽才符合時代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