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雪

 

大雪落在草地上

牧場不見了，青稞不見了

 

大雪落在草地上

淙淙流淌的溪水也不見了

 

房東家墻壁上的木板，在雪天

突然流出了眼淚

 

——那金色的樹脂，多像

一個人眼里晶瑩的淚滴

 

據說這木頭來自阿爾泰山南麓

據說木頭也有懷鄉病

 

 

不感謝

 

不感謝孤獨和偏見，不感謝

絕望和迷茫

 

不感謝漂泊，塵封在輪回中的

魂魄也需要安寧

 

不感謝傲慢，廢墟雖然陳舊

但也有綠影疏斜的掌紋

 

不感謝悲傷——

悲傷會讓一個人沉默

而我們需要的，是繼續歌唱

 

 

河邊的燈芯草

 

它見過霜降時分的落日，也見過

褪去羽衣的金絲松

 

當寒風夾著冷雨到來，燈芯草的心

在時光里，慢慢地熬煮

 

“……比悲傷更悲傷的，是

一場空歡喜”

 

有一種燈芯草，體輕，質軟

開白色的花

 

有一種燈芯草，線性，扭曲

開綠色的花

 

它們像不同色系的昆蟲，時刻準備著

攀爬草的山峰

 

 

慈悲

 

明月和春風都有菩薩心，它們照著

山川，也吹著河流

 

樹木和荒草也有佛祖的胸懷

它們關心著

樹上的鳥類，也關心地下的昆蟲

 

關于慈悲，從蓮花山歸來的居士

最有發言權

 

“……剛下山那會兒，每個人

都是慈悲的”

 

“他們見誰都是菩薩，見誰也

都是苦難眾生”

 

關于慈悲，樹葉上的一只螞蟻

也有話要說

 

“眼里住著陽光，話里透著溫暖”

 

 

需要

 

像山巒，需要鳥鳴

像峽谷

需要奔騰不息的江河

 

像流水猜測著一只燕子的去向

它需要燕子的陪伴

 

像秒針緊跟著分針和時針，它們需要

一起走完它今生的旅程

 

像蕨類和苔蘚，需要潮濕的

泥土和石壁

 

我需要野火，木魚和十字架

 

 

海洋館里的巨石斑魚

 

在海洋館里的燈光照耀下

一群巨石斑魚，小心地游動

 

它們互不交流，也不彼此安慰

更多的時候，它們把目光投向了遠處

 

——那里有多少燈火，是它們

所期待的？

 

在海洋館里的燈光照耀下

一群巨石斑魚，小心地游動

 

其中的一只巨石斑魚，偏居一隅

它對同類的投影，略有警惕

它到底害怕什么

 

……海水在窸窣作響。受驚的一只

飛快地游向遠處

 

游動之聲，帶來細小的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