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十發創作于1961年的《芭蕉少女》。（程十發藝術館供圖）

昨天于程十發藝術館揭幕的“云霞出海曙——程十發書畫作品特展”，精心遴選借展了近120幅程十發書畫作品，時間跨度近半個世紀，分“滇南塞北”“歷史人物”“山水樹石”“走獸鱗介”“翎毛花卉”“書法篆刻”六個板塊，揭示程十發繪畫語言上較為連貫的遞進，描摹出“程家樣”風格形成的軌跡。

程十發的藝術之路，與時代的脈搏同頻共振，堪稱新中國美術史上的一個典型樣本。今年是新中國成立70周年，此時此刻重溫，意味深長。

減筆而意不減，將抽象的筆墨意趣構成具象的現代中國人物畫

“程家樣”辨識度最高的是程十發的人物畫。中國美術史學者湯哲明告訴記者，程十發初學繪畫其實畫的多是山水，他從超然物外的山水畫轉入表現現實的人物畫的歷程中，可以分明感受到大時代的脈動。程十發所置身的新中國成立后的創作環境，呼喚著現實主義審美風潮，新人物畫正由此成為時代的寵兒。

在漫長的藝術生涯中，程十發的人物畫并非一成不變。此次展覽的一組程十發牧童畫中，就藏著變化的端倪。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程十發筆下的牧童有著對于局部的細微呈現，比如畫牧童的眼睛，用細線勾出，眼球眼白分明，顯得天真而美慧。而七十年代以后，程十發筆下的牧童更簡也更趨韻味，筆下牧童的眼睛只剩漆黑的兩點，稚拙也更精神。減筆，可謂“程家樣”風格形成的重要軌跡之一。“減筆而意不減，且當減者減，不能減者則不必減，筆簡而神全，此不易求得之境界。”這是程十發理解的“減筆”。同為海派畫家的張培成指出：“程十發最早將抽象的筆墨意趣構成具象現代中國人物畫。從上世紀60年代起，程十發獨特的圖式就影響著中國水墨人物畫的發展。”

“速寫稿是程十發人物畫創作中重要的靈感來源和素材積累。”程十發藝術館副研究館員陳浩說。展覽特別展陳了一批程十發的人物速寫。通過大量速寫，程十發將其擅長的色彩與線條迅速與對象匹配并日益完善，尤借云南少數民族題材，真正讓自己的人物畫為百姓喜聞樂見。在他看來，速寫是基本功中之基本功，“速寫出筆要快捷，還可以直接用毛筆和顏色畫速寫，追求一種特殊的效果。在來不及細加考慮的情況下抓住對象的主要神態，放棄一切次要細節，容易產生新的表現手法和風格。”

傳統文化作為一種修養，支撐著他突破門類藩籬的藝術創作

學者俞汝捷指出，程十發不僅重視詩書畫印的融通，而且從人物、山水、花鳥到連環畫、插圖、年畫、電影海報均有所涉獵，且均有不俗表現。傳統文化作為一種修養，也在程十發的一切文字包括楹聯、閑章乃至紅學考證中隨時表現出來。

程十發的整體藝術面貌在此次展覽中得到豐富呈現。程十發為英文版《儒林外史》配的一幅經典插圖《馬二先生游西湖》，格外引人注目。這套插圖從1953年開始創作，完成于1955年，不僅繼承明清版畫藝術的傳統，也借鑒了拉斐爾前派的某些長處，畫中透出一種冷峻、幽默和略帶夸張的寫實精神。這本書曾參加1959年萊比錫國際書籍裝幀展，而程十發的這套插圖也在展覽上奪得銀質獎。此次展出的山水畫中，既有程十發首次邊疆寫生時創作的《保山易蓮池》，以淡墨暈法勾臨曹知白的仿古之作，也有以古拙蒼厚筆法寫家鄉之景的《石湖蕩鐵崖松》《野杉館圖》等，以及《湖山春嵐圖》《天馬印象》等少有的山水手卷囊括。

展覽別出心裁地依據程十發畫作題跋，整理出部分題畫詩與畫語錄，折射出藝術家的文化底蘊與情趣，如“筆如拜帚費思量，戴嵩畫牛吾畫羊；寫出邊區山一角，墨香滲有野花香。”還有一題跋云“不遭見忌是庸才”，以及“無法生無法”“不事繩墨”“意到便成”等印章內容，頗見其于藝術上不求與人同的創新個性。此外，程十發畫筆下的《紅樓夢》，凝結著藝術家對紅學考證的探索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