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的話

歷史是最好的教科書，對中國共產(chǎn)黨人來說，中國革命歷史是最好的營養(yǎng)劑，黨史是黨執(zhí)政興國的根基與血脈。黨史中有故事、有情懷、有事業(yè)、有品格、有信仰。在當前學習貫徹十九大精神的熱潮中，我們更加需要從黨史中汲取營養(yǎng)、打牢根基，不忘初心、繼續(xù)前進。

新時代如何講好黨史故事？在中國網(wǎng)絡文學的重鎮(zhèn)——杭州，黨史研究部門攜手網(wǎng)絡作家共同參與紅色故事傳播，杭州黨史故事驚艷了朋友圈。

作家名片：劉欣洋，現(xiàn)居杭州。杭州市網(wǎng)絡作協(xié)會員，浙江省網(wǎng)絡作協(xié)會員。有作品《未至末至》、《下一次的模樣》、《對你心動的細枝末節(jié)》，均在連載中。

“宣委員，上面怎么交代？”

杭州城站的上空陰云密布，像是馬上就要落下雨來，整個城站站臺上的人們臉上寫著匆忙，一個個都將帽檐壓低，城站戒備森嚴，五步一衛(wèi)，十步一崗，明白人都知道又要有大事發(fā)生了，當然是快步離開。

宣中華穿著一身灰色的長褂，手上拿著一個褐色的手提箱，融入匆忙的人群中，他壓低嗓音道：“等回去了再說。”

身旁人會意，沒多說什么，人群如泄了閘的洪水在城戰(zhàn)門口四散開來，沿著街道慢慢消失在陰沉的天色下。

“這一次，國民黨右派是要搞大事了。”宣中華站在窗前，他的眉頭緊鎖，對即將到來的災難感到十分擔憂，“三·三〇事件的受害者怎么樣了？”

聞言，一直沒說話的宣中禪開口答道：“你去上海之后，我們就秘密聯(lián)系各界知名人士，私下里為傷者送去藥品和食品補給，還給犧牲者的家屬送去慰問金。只是！”說著宣中禪一拳捶在桌上，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有些晃了出來，“那些犧牲的同志們……國民黨右派實在是太可惡了！”

宣中華回過頭來，他眼角隱隱有淚光閃過，但他知道，在革命的道路上，犧牲是無法避免的，他掃視了一眼與會的人，他們本該都還在課堂里學習知識，他點了點頭正色道：“我們不能讓同志們白白犧牲，但我們要明白，他們的犧牲很有可能只是先兆，接下來還有更大的風云要我們?nèi)ッ鎸Γ　?/p>

宣中華頓了頓，繼續(xù)道：“革命是必須的，但是我們要避免不必要的傷亡。希望各位參加會議的同志回去傳達給我們的愛國青年，暫時先停止大型的活動。我們也必須提高警惕，密切注意國民黨右派的新動向，做好爆發(fā)突然事變的應急準備。”

果不其然，不過幾天的時間，大家最不想看到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1927年4月11日，杭州市公安局局長章烈率軍警包圍和封閉了左派占優(yōu)勢的國民黨省黨部、省政府、總工會、學生聯(lián)合會等機構(gòu)，大肆搜捕共產(chǎn)黨員和國民黨左派人士。

宣中華在城站附近的一條小巷內(nèi)，聽著街上凌亂的腳步聲，他內(nèi)心也久久不能平靜。在章烈發(fā)動政變前，他突然得到消息，是一個埋伏在公安局內(nèi)部的共產(chǎn)黨員傳遞出來的，說章烈收到了蔣介石的直接命令，什么命令不清楚，但希望他們盡快撤離，謹防有變。他趕忙通知到眾人，剛撤出不久，街上就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本想通過火車轉(zhuǎn)移的他和幾位同志只能先在愛國同志家中躲藏。

突然，只聽“吱呀”一聲，宣中華所在的房子院子的門被人推了開來，他們趕忙蹲下身子，手緊緊握著手中的槍。

“叩、叩、叩”三聲間斷的敲門聲傳來，幾人都松了一口氣，宣中華仍是不放心，他貼在模糊的窗戶上向外望去，看見院門關上了，才上前打開了房門。

來人一個閃身進了房子，他緊繃的臉一下松弛了下來，眼神里卻有些害怕，他伸手拉住宣中華的手道：“宣委員，你們趕緊找機會轉(zhuǎn)移吧，省黨部、省政府、總工會和學生聯(lián)合會這些機構(gòu)都被重兵包圍了。街上到處都是抓捕你的告示，上頭認為你已經(jīng)不適合待在杭州，希望你盡快想辦法轉(zhuǎn)移。”

宣中華一點害怕的神色都沒有，他正色道：“我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名堂來！”

“宣委員！”剩余的幾人聽宣中華語氣有些沖，怕他一時沖動干出傻事，趕忙起身擋住他，只有宣中禪仍舊坐在床榻上淡定地笑著道：“大家放心，我哥都說了減少不必要的傷亡，要是他真這么沖動，怎么還能活到現(xiàn)在。”

宣中華看了宣中禪一眼，無奈地笑了笑道：“中禪說得是，只是眼下這樣的情況，集中轉(zhuǎn)移實在不方便，不如我們分開轉(zhuǎn)移。”

眾人這才放下心來，回到原位上聽宣中華安排。

宣中華不緊不慢，娓娓道來：“章烈以為現(xiàn)在跟在他手下的都是忠于他的，卻不知道他手下滬杭甬鐵路工會負責人薛雨霖早就在為共產(chǎn)黨做事了。我們分批前往薛雨霖家，依靠鐵路，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離開。”

聽聞此言，眾人臉上現(xiàn)出喜色，宣中華繼續(xù)道：“但大家也萬不可大意，國民黨勢力畢竟強大。”

“那我們等天黑了再偷偷地去薛雨霖家中咯！”有人接話道。

宣中華搖了搖頭道：“天黑了之后，國民黨人必定宵禁，到時候要偷偷地去反而容易暴露。我們趁著現(xiàn)在大街上還有很多行人，混在行人中，若是看到有盤查的，就往小巷里走，就算暴露了也能及時逃脫。但千萬要記住，不能暴露了薛雨霖同志！”

街上亂糟糟的，行人們都低著頭，生怕國民黨人一個認錯就將自己抓走殺害了。宣中華帶著幾名同志，全都穿著灰色的長褂，他們穿梭在人群中，一路上時而快步時而緩行，眼看著就要到薛雨霖家中，卻遠遠望見一隊人馬將薛雨霖住宅給包圍了。

“糟糕！”眼見著身旁的行人漸漸變少，這時候?qū)嵲谔菀妆┞读耍卸U有些焦急，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候，宣中華一把拉住宣中禪，往街邊還未關門的綢緞鋪中一閃身，靠著店中垂掛著的布料觀察著薛雨霖家。

店家看見他們幾人，趕忙招呼幾人躲到內(nèi)室，宣中華擺了擺手道：“我要觀察一下，不要薛同志已經(jīng)遭了難。”

拗不過宣中華，店家只得拉著幾人躲到內(nèi)室。而宣中華則一直躲在店鋪中，暗中觀察著薛雨霖的宅子。店家一直提心吊膽的，害怕警察會突然進店搜查。

一直到天色暗了下來，這一塊都沒有了行人，宣中華才遠遠地望見薛雨霖點頭哈腰送了一個人出來，定睛一看正是章烈。章烈此時罵罵咧咧的，應該是為自己的一無所獲而感到惱怒。

章烈往綢緞鋪瞪了一眼，宣中華趕緊往布后一閃，只聽得列隊離開的聲音越來越遠，老板戰(zhàn)戰(zhàn)兢兢查探了幾番才將宣中華喊了出來。到這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

宣中華等人在老板的幫助下，等著巡邏的人離開，偷偷地潛進了薛雨霖家。

看見宣中華等人進來，薛雨霖趕忙上去拉住宣中華的手，兩位惺惺相惜的戰(zhàn)友就在緊握的手掌中表達了所有的情緒。薛雨霖趕緊招呼諸位到屋里坐。

一邊走著，宣中華一邊道：“今天白天章烈來找你干什么？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

薛雨霖瞪大了眼睛，有些驚訝，他回答道：“他抓不到你，正氣急敗壞呢！不知道哪個嘴碎的，說你們可能會通過火車轉(zhuǎn)移，他就趕緊到我這來了，讓我注意檢查，不要讓任何人混出城去。”

宣中華見他疑惑，回應道：“原來是這樣，我們白天就已經(jīng)到了附近，看到你的宅子被包圍，還以為你出了什么事。那如果你幫助我們混出去，你會不會受到牽連？”

“哈哈哈哈，”薛雨霖笑道，“只要你們安全轉(zhuǎn)移出去，誰會知道你們是怎么轉(zhuǎn)移的。”

說著，幾人已經(jīng)進了里屋，宣中華看薛雨霖信心滿滿的樣子，疑惑道：“看來你是已經(jīng)有了轉(zhuǎn)移的辦法了嗎？”

薛雨霖點了點頭道：“但一次只能轉(zhuǎn)移一名同志，我會安排其他鐵路線上的共產(chǎn)黨員護送，以保證安全。”

“宣中華同志，”薛雨霖臉上突然寫上了擔憂，他嚴肅道，“這一次蔣介石是徹底要和我黨決裂，聽說蔣介石也將借故在上海制造血案，上海可能也不安全！”

宣中華聞言，面色一沉，他咬牙切齒道：“他這是在自取滅亡！看來先前的工人運動、學生運動讓他吃的教訓還不夠！”

薛雨霖沉重地點了點頭，他又一次重重地握住宣中華的手道：“所以你一定要當心，千萬不要給抓住咯。這時候，國民黨右派怕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杭州的千萬學子還要等你回來領導他們參加運動呢！”

宣中華也鄭重地點了點頭，這一次轉(zhuǎn)移危機重重，也不知道明天的命運是如何。

天色微亮，宣中華一夜未眠，這一次行動對黨的打擊是巨大的，這樣的情況下，我黨算是被逼入了一個內(nèi)憂外患的境地。

“宣中華同志。”宣中華聽到有人叫自己，明白是薛雨霖派來掩護自己撤退的同志，他趕緊走出門去。

他身上穿著的已經(jīng)不是昨日來的時候的灰色長褂，而是薛雨霖給自己準備的列車員的制服。他走出門去，門口站著兩名同志，經(jīng)過介紹得知一位叫沈樂山，原本是滬杭甬鐵路總工會糾察總隊長，并兼任閘口機廠黨組織的負責人和分工會秘書。前幾天，他還曾組織工人拒絕改組滬杭甬鐵路總工會；還有一位叫方仁郎，原本是閘口機廠車房司爐的工人，早前剛被發(fā)展入黨。

天色還是灰蒙蒙的，宣中華和兩位護送他的同志一路躲避國民黨的搜捕，這時恰好快到巡邏隊員換班的時間，巡邏的人都有些懈怠。三人成功到達艮山門站，一路上三人都沒有多做交流。

入站口也有國民黨軍隊的人在把守，沈樂山詢問宣中華其中有沒有認識的人，宣中華搖了搖頭。沈樂山壓低了嗓音道：“我先進去，如果沒什么問題，你就跟上，方仁郎你負責殿后，如果有突發(fā)情況馬上帶著宣中華同志走。

方仁郎點了點頭，偷偷抓住了宣中華的胳膊。

兩人的目光鎖定在沈樂山身上，宣中華心中緊張萬分，倒不是怕自己出事，只是怕為了自己白白賠上了沈樂山的性命。只見沈樂山拿出身上的證件給守門的警察看了看，就被放了進去。

宣中華輕吁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方仁郎，同樣壓低了嗓音道：“如果我暴露，不用管我，免得白白賠上了性命。”

也不等方仁郎同意，宣中華就走上了前去。他從衣服的側(cè)袋中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證件，遞給負責檢查的警官，警官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一會，這時候，方仁郎突然站在了他身后，一副急不可耐地樣子，遞上了證件。

警官把證件還給宣中華，轉(zhuǎn)后十分仔細地查看了方仁郎的證件，好一會兒才把他放了進去。

列車來得似乎比往常慢了許多，三人站在列車的車頭位置，時刻擔心著身后的警察會突然反應過來。好一會兒，才聽到嘶鳴的汽笛聲，宣中華回過頭，對著沉睡的杭城道了聲別，這才轉(zhuǎn)身上了車廂。

火車沒有開動，一群軍警突然拿著槍，涌進了車站，他們喝道：“等我們檢查完再發(fā)動。”

軍警們一窩蜂上了車，每一個車廂仔細地搜查過去，宣中華心中暗笑，要是核對證件的時候有這樣的認真，就不會放他進入車站了。

一直到日頭都快升起來，整個杭城都蘇醒，軍警們才算搜查完畢。宣中華在駕駛室，剛剛他已經(jīng)被搜了一遍身，幾人沒有再注意他。列車緩緩發(fā)動了，章烈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月臺，宣中華趕忙閃身，避開章烈的視線，艮山門站很快就被火車拋在了身后，宣中華對著遠去的杭城，心里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回到這個奮斗多時的“戰(zhàn)場”。

火車抵達上海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上海的每一個站點都站滿了人，宣中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下車，眼看著就要到終點站龍華車站了。宣中華想了想，脫下了身上列車員的服裝，換上了一身灰色長褂。

列車到站，最后一批乘客也下了車。宣中華混在人群中，車站的出口，上海的警察一個一個盤查著證件，宣中華從口袋中拿出預先準備好的證件，手心被他攥出了汗。

沈樂山和方仁郎都站在他五步開外的位置，隨時準備接應他，這時候，宣中華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他心下一驚，趕忙偏開了頭，只是已經(jīng)來不及。

那人是先前在上海同宣中華打過照面的，宣中華看見他帶著幾個人向自己走來，心下一番計算，估計現(xiàn)在借著人潮或許還能逃走，他一縮身，身影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宣中華一面往后擠，一面對著沈樂山和方仁郎搖了搖頭，示意他們不要行動，這時候，身后響起了密集的槍聲。

人群受到驚嚇，都蹲下了身子，宣中華混在其中，也不敢再往后挪。還好人夠多，那人一個一個看過去還要好一會兒工夫。宣中華環(huán)視了一圈，發(fā)現(xiàn)火車的方向有一個缺口，他深吸一口氣，往缺口跑去。

槍聲帶起的濃煙恰好成了他的掩飾，他一個閃身，眼看著就要跑出缺口，卻沒想到中了埋伏，一下被按倒在地。他明白逃不了了，趕緊轉(zhuǎn)頭，瞪了一眼人群中的沈樂山和方仁郎，兩人緊繃著臉，他害怕兩人沖動之下出來送死，還好兩人明白眼前的形勢，沒有貿(mào)然起身。

宣中華就這樣被國民黨人抓進了大牢，他被連夜審訊，審訊他的是上海警備司令楊虎。他們妄圖誘惑他說出杭州站的共產(chǎn)黨人名單，他卻緊咬著牙關，絕不松口。楊虎怒了起來，他拿起腰間的配槍抵在他的額頭，只是哪怕抵出了一個圓形的印子，他也沒說一個字。

楊虎發(fā)了瘋似的將各種殘酷的刑法用在宣中華身上，他身上滿是傷痕，一次次暈厥過去，一次次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他仍舊什么都不肯說，大約是覺得從他嘴里套不出什么，楊虎最后接到命令，殺了宣中華。

楊虎還想做最后一次努力，他惡狠狠告訴宣中華，若是他不配合，他們立刻將他處決。聞言，宣中華咧笑著看著楊虎，陰森的監(jiān)獄里，響徹著一個嘹亮的聲音，一如當初他在杭城引導學生運動般的高昂，“你們殺了我，無非只不過一個宣中華，但千千萬萬個革命者會來殺你們的！中華今為革命而死，雖死無憾！”

4月17日深夜，距離宣中華被捕不過三天時間，上海的共產(chǎn)黨人還沒來得及解救他，遍體鱗傷的他就被押解到了龍華荒郊，隨著一聲槍響，這個始終沖在學生運動第一線的青年就這樣死在了敵人的槍下，他最終還是沒能回到杭城，但他的精神卻永遠都留在了杭城學子的心中，最后也正如他所說，千千萬萬個革命者最后趕走了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締造了現(xiàn)在的美好杭城。

“四一一”事變，對于整個杭城而言是灰暗的，它是上海“四一二”反革命政變的先兆，這次事件之后，除了宣中華，還有宣中禪、何赤華等十余名先進分子被殘忍殺害。他們的犧牲對于整個革命事業(yè)都是重大的損失，幾十年后的今天，杭城的建設愈加美好，歷史告訴他們，他們的犧牲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