瀘沽湖畔，多吉（右）和舅媽實瑪拉錯在接受采訪。付鑫鑫攝

在川滇交界的小涼山深處的瀘沽湖畔，世居于此的摩梭人至今仍然保留著母系氏族社會的習俗，其中的走婚習俗被世人所熟知。在摩梭人看來，與外界相傳不同，走婚其實非常簡單和純凈。

為了了解摩梭人的母系氏族家庭結構，我們來到摩梭人生活的美麗土地——云南省麗江市寧蒗彝族自治縣“探秘”。

在寧蒗彝族自治縣永寧鄉落水村，多吉接受了筆者的采訪，他強調說：“摩梭人以女子為中心，兄弟姐妹從小到大都生活在一起，家庭內部關系很和睦。”

家庭結構與走婚習俗有關

與筆者隨行的上海圖書館副館長周德明，對摩梭人的家庭結構很感興趣。多吉告訴他：“一般來說，摩梭人的家庭就是外祖母、媽媽、女兒、外孫女四世同堂，如果女性有兄弟，則在一起生活。家庭人數最好是30人左右。”多吉性格豪爽，說起普通話來語速不快，但中氣十足。他簡單手繪了一張自己家的6代家譜：曾外祖母南卡——外祖母次里拉錯——媽媽格姆——女兒次仁卓瑪——外孫女永都——曾外孫女次仁卓瑪。

在多吉看來，摩梭人的家庭結構與走婚習俗有關，而他們之所以走婚，與世代半耕半牧的生活方式關系密切。過去，在瀘沽湖邊“討生活”的人，既要在湖里撈魚，又要上山打獵；既要種地，又要養羊，否則就有可能吃不飽、穿不暖。“要干的活太多，需要的人手就多。如果按照父系氏族社會的規矩分家，那么干活的人手就少了，日子就會過得很艱難。只有維持母系氏族社會習俗，兄弟姐妹不分家，全家人永遠團結在一起，共同努力，才能過上好生活。”

據寧蒗縣圖書館館長楊躍介紹，摩梭人的走婚，男女雙方一般是在一起兩三年后才分開，當然也有長達十幾年才分開的。從目前的統計數據來看，摩梭人中有一半仍在走婚，另外一半則是男女雙方去民政局登記結婚。

女尊男不卑

摩梭人這種走婚形式，是否意味著女尊男卑呢？多吉說，事實并非如此。在摩梭人的意識中，女尊男不卑。“掌權女子在家中有地位，相當于現代企業里的CEO（首席執行官），她或許會對她的丈夫不好，但不可能虐待她的兄弟。這是因為在偌大一個家族中，她既要處理家務，又要養育子女，CEO必須依賴所有兄弟的幫助。與漢族有‘子不教父之過’的思想類似，摩梭人只不過是將父親的責任轉移到舅舅身上。舅舅在家中扮演父親的角色，在兄弟多的家族中通常會有一個‘執法舅舅’，扮‘嚴父’、唱紅臉，其他舅舅則扮‘慈父’、唱白臉。”多吉說。

孩子一旦做錯事，就要被“執法舅舅”處罰；從小沒有受過處罰的孩子，在他成年時則需向舅舅“負荊請罪”，這種形式類似于成人禮。多吉說，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以前，家中生活拮據，家人經常到合作社借糧過年；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以后，家人的生活逐漸變好。現在，落水村發展旅游業，各家各戶都經營民宿、酒店等，民俗表演也是大家一起參與，掙錢以后再平攤收入；養羊、種地等傳統農業已經轉移到周邊村寨。

“那不是少了很多掙錢的渠道？”筆者很驚訝。

多吉耐心地解釋說：“摩梭人認為，如果只有自己富起來而周邊的鄰居都很窮，天天提防別人來偷、來搶、來搞破壞，這日子就沒法過了。所以，我們很早就講互幫互助、共同富裕了。”

誰能干誰掌權

多吉一邊繪制汝亨家族的家譜，一邊遺憾地說，以前每個村子里都有巫師，能背誦各家四五十代的家譜。后來巫師沒了，家譜也就失傳了。

“現在，汝亨家族的掌權人是次仁拉錯，她另有4個同胞兄弟。”多吉懊惱地搖著頭。摩梭人最怕女兒少，一旦無女子可以繼承家業，先得考慮從同一血緣的家庭過繼一個女兒，如果行不通就只好“換血”。“換血”就是招上門妻，媳婦進門后改從婆婆的姓，身份被認定為婆婆的女兒，一旦媳婦與兒子關系破裂，被掃地出門的是兒子。”

如果女兒生得多，豈不是要上演“宮斗戲”？作為“過來人”的實瑪拉錯，通過多吉翻譯告訴筆者，同輩中如果有很多女子，并非長女為貴，而是誰最厲害就由誰掌權。實瑪拉錯是多吉的舅媽。

“從小玩到大，姐妹中誰最能干、最有權威，一眼就能看出來，根本不用選舉。而且，母親從小就會培養有潛力的孩子，就像‘熬鷹’一樣，直至女兒成年掌權。”實瑪拉錯說，如果一個家里，母親四五十歲還在掌權，那她在族人面前就會顏面盡失。女兒越早掌權，母親越光榮，這個女兒在族人中的地位也就越高。

現在，多吉家就出現了“青黃不接”的問題。他最擔心的是，姐姐的外孫女次仁卓瑪在昆明上大學，如果嫁到外面就不回來了。“同輩里，老三德吉拉母很厲害，4歲就會自己整理東西，還會指責我，但要等她成年掌權還要好些年呢！”多吉擔憂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