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圖：人民音樂家施光南

每當我走進天津歌舞劇院的大門，迎面小劇場的玻璃窗清晰地透出王莘、曹火星和施光南三位音樂家的雕像，一種無限敬仰懷念的情感涌上心頭。尤其是英年早逝的作曲家施光南，他的音容笑貌時時浮現在我的眼前，這位“時代歌手”的人格魅力和音樂作品，始終感染著我的生活，這位人民音樂家沒有離開我們。

1940年，施光南出生在日寇飛機狂轟濫炸的重慶，幼時就飽受戰亂的磨難。顛沛流離的兒時生活，以及革命家庭對他的影響，形成了他愛憎分明的個性。“文革”前，他以優異的成績從天津音樂學院作曲系畢業，分配到天津歌舞劇院創作組。至今還清楚地記得，他高高的個兒，雖然不修邊幅、頭發蓬亂，但鏡框寬大的眼鏡后面，有著一雙閃著靈光的眼睛。他熱情、率真、瀟灑，充滿活力、富有朝氣。他每天從早到晚，都守在三樓宿舍里的鋼琴旁，或激情彈奏，或埋頭寫作。每當他彈起鋼琴的時候，似乎許多靈感紛紛從澎湃的激情中奔涌而出，一串串美妙的音符也從鋼琴里跳出來。

記得那年歡迎西哈努克親王來天津，團里要創作一臺新的歌舞晚會，我當時還是舞蹈演員，與施光南還不太熟悉。在音樂會上，我聽到施光南新寫的一首蒙古族風味的歌曲《藍天上飛過跑馬云》，舒展優美的音樂，一下子把我帶到了美麗的草原，太好聽了。我當時靈機一動，就想編一個集體舞。音樂會后，我主動去找施光南，向他說了我的想法，他不僅爽快地答應了，還熱情地拉著我來到舞蹈室，在鋼琴上將快板和慢板的音樂連接起來，很快將舞蹈音樂構思了出來。我懷著萬分激動的心情投入了編舞工作。在設計舞蹈時，施光南又建議我，為對應男中音粗獷的歌聲，最好設計一段男子獨舞。我按照他的意見，在群舞中設計了男領舞，效果非常好，既加強了舞蹈的特色，又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這個名為《牧馬之歌》的舞蹈，在歡迎西哈努克親王的晚會上演出一舉成功。不久，這段以遼闊的草原為背景的音舞共融的蒙古族舞蹈《牧馬之歌》公演，廣大觀眾深深地陶醉在熱情奔放的意境之中。舞蹈一下子在天津火了，全國許多兄弟單位聞訊前來學習取經，這個作品很快傳遍大江南北。不久，為支持越南人民抗擊美國侵略，歌舞團編創了舞蹈《上前方之路》，這是一段表現勇敢頑強的越南婦女冒著炮火上前線運送炸藥的集體舞。施光南在舞蹈開場前的序曲部分，寫了一段女聲獨唱，由著名歌唱家于淑珍演唱。那優美柔婉的鼻哼：……天連水，水連天，稻浪滾，荷花香……這天籟之聲一下子把觀眾帶到了秀美富饒的東南亞。這段舞蹈以濃郁的東南亞生活風情，襯托戰爭的殘酷與越南姑娘的英勇，受到觀眾的高度評價。我作為其中的一名演員，深深地感到舞蹈與音樂的完美結合，大大提升了藝術感染力。隨后，施光南在天津歌舞劇院的創作中大顯身手，他將中國古典音樂的精華和外國音樂技巧熔為一爐，一首首蘊含著博大的愛國情懷的膾炙人口的音樂作品噴薄而出。

劇院創作組到石家莊、平山、西柏坡等抗日根據地深入生活，創作舞劇《青石崖》。施光南用河北民歌作為女主角的音樂主旋律，當他用鋼琴彈出來的時候，我們幾位編導都著了迷。在施光南的音樂聲中編舞，那種感覺不僅僅是享受，還有激動。只可惜，“文革”打亂了一切，創作停了，舞劇也流產了。

劇院領導約請舞蹈家賈作光來津編創男子獨舞《鴻雁高飛》，這個舞蹈表現了草原上的郵遞員，戰風沙、斗嚴寒，年復一年為牧民送信的故事。施光南傾情投入，為這個作品創作音樂，頌揚了一個將青春獻給祖國、獻給人民，像鴻雁一樣的蒙古族青年。音樂非常動人，共分三段。第一段，獨戰風雪；第二段，四季送信；第三段，鴻雁高飛。賈作光用細膩純熟的蒙古族舞蹈動作，生動地解讀了施光南的音樂。當鴻雁高飛的歌聲響起，男演員用板腰俯在大地上，被春光撫慰的草原陶醉，如鴻雁在天空翱翔，又以那剛健的男性動作，展現自己為祖國、為人民奉獻青春的決心。首場演出，全場爆發了十幾次掌聲，這個節目幾乎是伴著掌聲進行的，效果相當震撼。當時正在“文革”當中，劇院領導曹火星、舞蹈家賈作光以及施光南，還沒有享受藝術的成功帶來的喜悅，就相繼受到了迫害。雖然施光南被停止創作、下放勞動，但他逆潮而動，繼續創作了《最美的贊歌獻給黨》《打起手鼓唱起歌》等傳唱不衰的抒情歌曲。他因為創作《打起手鼓唱起歌》和《鴻雁高飛》，而受到了莫須有的批判，并一度被剝奪了創作和發表作品的權利，但是，剛直不阿的施光南不畏打壓，多次申訴據理力爭。

“文革”之后，施光南懷著春天般的心情，投入到他熱愛的音樂事業之中，用最美的音樂謳歌新時代。施光南與歌詞作者曉光合作的《在希望的田野上》，以跳躍、輕快、豪邁、振奮的歌聲，描繪了社會主義新農村的秀麗景象，唱出了中國的變化和希望。他以一首《多情的土地》，表達了對祖國的無限熱愛。施光南是一位勤奮多產的音樂大師。除了創作兩千多首歌曲之外，還創作了抒情歌劇《傷逝》和大型歷史劇《屈原》，這兩部歌劇是我國民族歌劇事業發展的里程碑，是不可多得的經典之作。1990年4月，施光南在修改歌劇《屈原》時，倒在了他心愛的鋼琴上，他的英年早逝，成了億萬音樂愛好者的心頭之痛。他離開我們已有二十多年了，作為同事和朋友，我深深地懷念著他。

天津歌舞劇院為紀念王莘、曹火星、施光南三位著名音樂家，創編了舞劇《人民音樂家》，并于12月27日成功上演。在舞劇公演之際，我作為編導者，感慨萬千，作文緬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