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跟風是最好的藝術創新——評電視劇《劇場》

　　由嚴歌苓編劇的34集電視劇《劇場》，在這個炎熱夏季為我們帶來了一股和煦之風。辛辣中不失溫情、殘酷中高揚理想、批判中飽含悲憫，是這部電視劇的敘事與情感基調。大時代中的舞臺堅守、小人物的愛恨悲歡又讓這部年代劇充滿了濃厚的懷舊與感傷氣息。

　　這是一部帶有嚴歌苓強烈個人色彩的作品，題材選擇上烙印著作者當年的親身經歷。作為一部與演藝有關的行業戲，迄今為止，在中國電視劇創作中并不多見，早年的《青衣》、晚近的《丑角爸爸》以及同樣是嚴歌苓編劇的《幸福來敲門》都曾引起過不小的反響。由于題材的新穎性與陌生化，這類創作很容易讓觀眾耳目一新。《劇場》也同樣如此。該劇通過南方一座小城話劇團的人物情感變遷，以生動的故事、鮮明的人物、突出的風格形象揭示了藝術與生活的異質同構以及舞臺與現實的復雜隱喻。尤其是陳數、孫淳兩位戲骨的精彩出演，使人物自由出入于影像的生活化與舞臺的虛擬化雙重空間之中而絲毫不覺得違逆，靈活詮釋了彼此緊密關聯的舞臺與劇中形象。

　　《劇場》的敘事進程緊湊而又引人入勝。全劇一開場就制造了一個敘事的小高潮，《女縣委書記》演出在即，女主角郁珠不知所蹤，導演李立勛情急之下冒險啟用文化宮演員杜曉紅，最后一刻郁珠歸來，杜曉紅登臺的愿望落空，繼而演出結束后王帆揚向郁珠直抒胸臆，一場戲就讓主要人物悉數出場，為以后的感情糾葛埋下了伏筆。之后，敘事緊密圍繞話劇《合歡樹》《屋檐下的朝陽》有條不紊地展開，有血有肉，沒有閑筆，敘事簡潔。不像時下很多注水的電視劇，通篇充斥著沒完沒了的對話和幼稚膚淺的煽情，《劇場》在敘事上收放自如、游刃有余，既沒有過分鋪陳，也沒有惜墨如金、刻意儉省。

　　這部戲走的依然是嚴歌苓擅長的敘事路數，即對女性感情與隱秘傷痛的細膩展現與揭示。在嚴歌苓筆下，似乎永遠有一位被侮辱損害、敏感脆弱但依然內心光明、性格堅強的女子形象，在《扶桑》《小姨多鶴》《一個女人的史詩》《幸福來敲門》中都不難發現此類人物的存在。在《劇場》中，郁珠也是一個從“文革”傷痛中走來、并未完全擺脫昔日陰影的女子形象，她并不完美，是一個有缺陷的“女英雄”，但是她真實，更像一個有著復雜經歷、原汁原味的人。在塑造這個生活在光環與陰影交織中的女人時，嚴歌苓并未忘記她鐘愛的那種少年對于成熟女性的崇拜情結，一如《扶桑》中白人少年對于扶桑的迷戀以及《第九個寡婦》里春喜對王葡萄的傾慕，在《劇場》里，她再次設置了一個從少年時代就把郁珠奉為女神的人物形象——王帆揚。與其說王帆揚愛上的是郁珠本人，不如說是郁珠光鮮亮麗的舞臺形象，這是一種特定時期、迷戀偶像的不成熟的愛情。相比之下，另一人物李立勛的愛就顯得更加深沉、持久，像一壇老酒，愈久彌香，這一“暖男”形象不僅撫慰了郁珠備受傷痛折磨的心，無疑也溫暖和俘獲了無數觀眾的心。與郁珠形成對比的另一個女性形象是杜曉紅，可恨、可憐又不乏可愛，她的心機、虛偽、好強都出于一個并不復雜的目的，那就是自少年時期萌生的對于王帆揚的愛戀，這是一個并不是太壞的反面角色，同樣為愛掙扎、內心受傷。

　　通觀《劇場》，始終彌漫著一種揮之不去的理想主義情懷。舉凡不完美的正面人物也好、不太壞的反面人物也好，都有他們對話劇舞臺、對內心愛戀的執著與追尋，歷經數年未能磨滅，在當下浮躁的社會現實與炫富、炫時尚的電視劇創作中，顯得尤其難能可貴。

　　如果說，《劇場》有什么不太盡如人意的地方，那就是個別演員的選擇與表演拿捏上尚有待提高，但瑕不掩瑜，這依然是一部難得的有誠意、有堅守的電視劇作品。《劇場》所給予我們最重要的啟示，就是不跟風、不模仿，老老實實講好自己的故事，講好身邊的故事，用最真實的形象和最樸素的情感感染人、打動人，這才是中國故事的中國做派，也是最好的藝術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