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尼拉之夜

　　伴著夕陽的余暉，輪船緩緩駛入菲律賓的馬尼拉港。隨著海岸的臨近，岸邊輝煌的燈火、歌聲和樂曲聲，伴著海風向我們涌來。代理告訴我，這片臨海長灘名叫BAY WALK，是馬尼拉有名的“不夜灣”。 因泊位緊張，我們的船錨泊在馬尼拉內錨地，待處理好船務事宜，夕陽已收起了它最后的微笑，夜幕輕輕飄落，用它濃黑的翅膀溫柔地覆蓋了大海。

　　聽代理說，馬尼拉之夜很美，在他的盛邀下，我們一行十幾人隨交通船登陸，有機會零距離感受這座美麗城市帶給我們的熱情與浪漫。

　　馬尼拉的夜是柔軟的。月光迷人，天上的繁星神秘地眨著動人的眼睛。彎彎的月亮像大海里的一條小船，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航行。透過車窗向外遠眺，霓虹燈映襯下的馬尼拉成了一道道游走的風景線。不知不覺間，我們就來到了不夜灣。迷人的海岸邊，在椰樹的掩映下，各式各樣的餐館酒吧五光十色，潔白如玉的“桑巴吉塔”也在燈光中變幻著色彩，散發出陣陣誘人的花香。我和船員們挑選了一家很有特色的露天音樂酒吧，要了一些啤酒、飲料和菲律賓特色菜肴，選了一個離演臺不遠的大圓桌坐了下來。見一下來了這么多外國客人，又是穿著水手服的海員，舞臺上的男女歌手們唱勁兒倍增，臺上臺下歌聲、歡呼聲此起彼伏。

　　歌手們唱的大都是菲律賓語歌曲，偶爾也有幾首英文歌曲。為了助興，我寫了一張紙條，點了一首最近很流行、船員們都喜歡唱的英文歌曲《Take me to your heart》(《讓我走進你心中》)，連同小費一起讓服務員遞上演唱臺。一會兒，臺上就響起了好聽的旋律。

　　隨行的水手小高，平日里就愛唱歌，被船員們推崇為“海上歌王”。他此刻興致高漲，主動上前邀請一位身著白紗舞裙、女神般清麗的菲律賓姑娘，一起合唱起來——“站在高山之巔，看著月亮高掛于清澈的藍天，讓我走進你心中，與你的靈魂相伴……”優美的歌聲很感染人，在座不少人也跟著一起唱了起來。

　　這時，一個賣花的小姑娘來到我們桌前，“先生，買花嗎？”我擺擺手，指了指坐在旁邊座位上的一對對情侶，心想，這孩子也真沒眼力勁兒，我們是一幫男子漢，買花送給誰？

　　小姑娘轉了一圈，一枝花也沒賣掉，又轉了回來，“先生，我餓了。”說著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餐桌上的飯菜。“一邊去！”正看到興頭上的水手長不耐煩地說道。看著賣花女那雙饑餓的眼睛，我心里實在不忍，問她道：“你想吃什么？”“什么都行。我已經一天沒吃飯了。”小姑娘英文說得還不錯。我叫過服務員，讓她把菜譜拿來交給小姑娘。“你隨便點吧！”我的船員們都睜大了眼睛看著我。女服務員沖過來呵斥：“滾出去！你怎么可以這樣？”小姑娘嚇得發抖，我向服務員說道：“請給她拿一把椅子吧，她是我的客人。”“先生，可她是……”見我一臉慍色，服務員只好拿過一把椅子給了小姑娘。小姑娘也不客氣，她坐在了椅子上，一連點了好幾個菜，魚、牛排、雞腿……還要了一杯飲料、一碗米飯、一碗湯。在她點菜的時候，我細細地端詳小姑娘：她看上去大概只有10來歲，面目清秀，臉龐上的稚氣中，仿佛還帶著一些江湖氣。不經意中我發現，她握花的手和胳膊上，有不少被蚊蟲叮咬后留下的紅疙瘩和痂痕。“先生，您真好！日本人？”小姑娘問道。“你把耳朵豎起來給我聽著：我們是中國人！”二副憤憤不平地說道。“哦，實在對不起先生們。”小姑娘連忙道歉。“Chinese, Chinese……”小姑娘一邊在嘴里喃喃念叨，一邊狼吞虎咽地吃著飯，好像連魚刺都來不及吐，我心里不禁一陣酸楚。

　　不一會兒，幾盤子飯菜被小姑娘一掃而光。她抹抹嘴：“我從來沒吃得這么好，這么飽。謝謝中國朋友，我去賣花了。”說完，拿起花，風一樣消失在人群中，旋走無數人的眼光。

　　這時舞臺上響起了迪斯科樂曲，自由舞的時刻到了。臺下客人可以隨意上臺跳舞，二副和水手長帶著幾個會跳舞的水手登上演臺，他們那剛勁瀟灑的“水兵舞”，讓所有在座的客人大開眼界。一陣陣掌聲為勇敢的水手們響起，不少年輕的菲律賓姑娘躍上演臺，忘情地與水手們一起對舞起來。

　　過了些時候，賣花的小姑娘又來到我面前，“先生，我這里還有20枝玫瑰花賣不出去，您就買了吧，否則回去老板要打我。只要20美元。”說著，小姑娘向我伸出兩個手指，然后用手輕輕地拉了拉我的衣角。看著小姑娘眼里那乞盼的目光，我拿出20美元放到小姑娘手里，然后把玫瑰花交給水手小王，讓他把花獻給臺上正在演唱的歌手。小姑娘向我深深鞠了一躬，從桌子上拿起一杯啤酒走到臺前，突然用了一個漂亮的“海豚出水”動作，縱身躍上演臺，高高舉起酒杯大聲喊道：“為中國朋友干一杯！”“OK！ 為中國朋友干一杯！”小姑娘的提議得到了在座所有人的響應，我和所有船員們也舉起了酒杯：“為在座的朋友們干杯！”然后一飲而盡，舞臺上下沉浸在快樂中。

　　這時主持人來到我身邊，盛邀我和十幾個水手上臺獻歌。而我也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與弟兄們一起跳上炫彩斑斕的舞臺，接過麥克風，用英文說道：“朋友們，今晚很高興和來自不同國家的各位友人歡聚一堂，共同度過這樣一個美好的馬尼拉之夜。我們來自中國，那是一個神奇美麗的國度，有機會歡迎大家光臨做客。我們是海員，我們的船就停在海灣不遠處，”說著我用手指了指我的船，“明天我們就要起錨開航了。為了這難忘的馬尼拉之夜，現在我們將一首海員們喜歡唱的《Sailing》獻給大家。會唱的請和我們一起唱。謝謝！”

　　于是，馬尼拉海灣上空，響起了《Sailing》的歌聲。水手們那帶有濃濃海味的粗獷嗓音，從沙灘奔向大海，在海上盤旋回蕩，像大海在歌，似大洋在唱。臺下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跟著我們放開歌喉：“遠航，遠航，重返故鄉，穿越大海，搏擊風浪，只為靠近你，與你一起自由飛翔……” 歌聲中，有一只小手緊緊握住了我的手，我低頭一看，是那個賣花的小姑娘，只見她閃爍著快樂的雙眸，甩動著美麗的長發，唱得好賣勁，舞得好動情，笑得是那樣甜。

　　哦，馬尼拉之夜真的好美，原來無眠的夜晚也會笑著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