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劇，靠什么贏得觀眾

　　聽到觀眾“瘋搶”北京人藝話劇票的消息，心里真有說不出來的高興。

　　據說，10月9日上午，北京人藝開售10月26日至11月15日演出話劇《喜劇的憂傷》的票，想不到的是，開票僅兩個小時，12場(另有6場為包場)演出約一萬張零售票就全部售罄，票房收入500多萬元，這還不包括此前已經預定的6場企業包場的收入。買到票的觀眾很高興，還有很多沒有買到票的觀眾則有些“失望”……

　　像這樣受到觀眾歡迎的戲不只有《喜劇的憂傷》，還有北京人藝建院60年期間創作演出的新戲《甲子園》，還有《茶館》《雷雨》《窩頭會館》等劇目，任何時候演出都是滿場。

　　在眾多文藝節目充斥著各家電視臺、話劇觀眾被擠壓下，話劇演出能出現這樣“紅火”的場面，確實令人深思。

　　為什么北京人藝的戲會這樣“火”？“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與北京人藝長期以來在話劇創作方面的藝術追求、精益求精的創作作風、周到細膩的管理模式以及對待作家、觀眾的態度等都有著密切的關系。

　　記得60年前北京人藝建院之初，劇院的四位創始人——曹禺、焦菊隱、歐陽山尊、趙起揚就有過對劇院建設方針的周密計劃，那就是要把北京人藝建設成為一個“莫斯科藝術劇院式的、有自己獨特風格的、有自己的理論體系和實際方法的中國自己的話劇院”。從那以后，作為劇院總導演的焦菊隱先生嚴把劇目的藝術質量關，連續創作出《龍須溝》《茶館》《關漢卿》《蔡文姬》《虎符》等獨具舞臺風格樣式的優秀作品，還有《雷雨》《日出》等劇目的演出，打造出一批劇院的保留劇目。在具體創作中，不論是編劇、導演，還是演員以及舞美、燈光、音響、服裝等創作者，他們每個人都不是被動的創作者，而是積極地參與其中。他們常常根據自己對劇本和人物的理解提出一些創作方案，為導演提供參考。同時，他們都以一絲不茍的精神對待自己的工作，在細致與細膩中使每臺戲的演出增強了藝術感染力。比如音響效果的設計，筆者曾多次采訪過劇院音響效果師馮欽，他談到音響效果如何配合劇情進行創作的故事。如《茶館》第一幕中關于馬五爺下場的處理。馬五爺是一個吃洋教飯的，臺詞不多但在戲中很重要。可是，在排戲過程中，每當他說完臺詞下場，大家(包括焦菊隱)都覺得欠缺點什么，感到人物特征不明顯。馮欽就去生活中找素材。一天他騎自行車路過離西四不遠的北堂(基督教)，教堂里響起了午禱的鐘聲。這鐘聲啟發了他的創作靈感，他便跟焦菊隱談了一個設想，是否可以讓馬五爺下場時聽到午禱的教堂鐘聲。焦菊隱表示同意，并要他在排戲時試一試。第二天，扮演馬五爺的演員童弟，下場時聽到突然飄來的教堂鐘聲，立刻停步，用手制止了上前問候的王利發，脫帽、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昂首下場。童弟說：“這些動作事先并沒有設計，是在導演的安排、調度和效果的氣氛中即興產生的。”這一陣教堂的鐘聲，既合乎人物的思想性格、身份地位，也點明了時代氣氛。馬五爺這個人物也清晰起來了。

　　像這樣的創作故事在導演、演員和舞臺美術各個方面還有很多。比如《甲子園》的舞美設計，就給人一種清幽、雅致、靜謐的感覺，燈光的效果把舞臺分為幾個層次，遠景、近景清晰明朗，給人一種自然的美感。在這樣的藝術創造基礎上，北京人藝的戲也逐漸地形成了自己的品格，打造出了自己的品牌，并被觀眾所認可、所信賴，其影響也越來越大。

　　當然，《喜劇的憂傷》和《甲子園》的受歡迎，“明星”的效應不可低估。陳道明、何冰的表演，藍天野、朱琳、朱旭、鄭榕、呂中的表演，都是觀眾熱捧的因素。可是，以前也看過有“明星”參加演出的戲，并沒有引起如此的效果，因為明星在舞臺上的創作表現是主要原因。演員在舞臺表演上不下功夫，靠“明星”的招牌是走不了多遠的。有些人以為自己成了“明星”，演出中便出現了“懈怠”和不認真的傾向。有些人為了物質利益而忽視了藝術，平時放棄了練功，讀書越來越少，也不看別人的戲，無法取長補短，久而久之，觀眾就會不買賬。在今天，還有多少人像老藝術家朱琳、藍天野、鄭榕、朱旭先生那樣認真地研究戲、塑造角色？肯定有，是越來越多，還是越來越少？演員自己知道，觀眾也會知道。臺上十分鐘，臺下十年功，這些是玩不得假也騙不了人的，不然的話，觀眾為什么會“挑演員”呢？

　　話劇“靠什么”贏得觀眾？《喜劇的憂傷》和《甲子園》受歡迎的事實給了我們比較明確的啟示：一是劇本好；二是舞臺演出有藝術魅力。這與排戲的資金投入似乎并不成正比，《喜劇的憂傷》沿用“一桌二椅”的形式，舞臺上沒有多余的布景和道具，完全靠劇本的內容和演員的表演打動了觀眾。相反，有些人不是在劇本上下功夫，而是在舞臺上搞大制作，不管劇本是否需要，包裝的手段樣樣不能少，亭臺樓閣和各式道具堆滿了舞臺，惟獨看不見“戲”，結果還是吸引不了觀眾。

　　如何以“藝術的魅力”贏得觀眾，而不是“藝術”以外的東西，在這個問題上是有著不同的看法和做法的。在今天的演出市場中，既可以看到像北京人藝這樣堅持以“藝術的”標準創作的話劇，把上佳的藝術作品送給觀眾，以話劇藝術的魅力感動觀眾，努力打造話劇藝術“品牌”，在話劇市場中贏得觀眾。也可以看到一些話劇社團、特別是有的民營社團，不是以作品的藝術質量在演出市場中取勝，而是以庸俗的內容和低俗的語言去迎合一些觀眾的觀賞趣味，甚至以惡搞、黃段子以博得觀眾一笑，給人留下的只是淺薄和無聊。

　　不過，像北京人藝這樣堅持認真創作的劇院還有很多，為什么他們的戲沒有達到雙贏的效果？這也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